第一百二十三章 山外有山(2 / 2)

朝為田舍郎 賊眉鼠眼 1701 字 2020-06-20

「他是一個姓盧的司階。」

周倉曹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您是正八品,他是正六品,以下犯上之罪是跑不了了,鬧到大將軍那里不知怎生收拾,若大將軍處置公道,重罰於你,或許能平盧司階心頭之怒,此事便作罷。若大將軍輕描淡寫,此事斷難善了。」

顧青憂愁地道:「說來說去,還是我的官當小了,若我品級比他高,揍也就揍了。」

忽然無比懷念青城縣的趙縣尉,揍他時手感特別好,而且沒有任何後患,連嘴都不敢還。

眼前揍的這位,恐怕免不了拖泥帶水了,顧青忽然好想念故鄉……

周倉曹嘆道:「顧參軍,您還是沒明白下官的意思,這不是盧司階官職品級問題,他縱然比你品級低,你也不能揍他,下場很不妙,唉,您第一日上任,怎么就鬧出這樁麻煩……」

顧青笑了:「我聽出來了,這位盧司階有靠山?是誰?」

周倉曹小心地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盧承平,輕聲道:「盧司階的父親,名叫盧鉉,官拜殿中侍御史,雖然品級比盧司階還小,但權力無比大,盧承平的這個官還是盧鉉幫忙活動上去的,聽說過不了多久盧鉉便要高升了,可能會升御史台中丞,權力比現在更大,如今你揍了盧鉉的公子……」

顧青指著盧承平道:「這家伙向來都是這般德行?如此跋扈,為何還能活這么久?老爹官當得再大,長安國都權貴多如牛毛,無論他得罪了誰,他爹都能保他么?」

周倉曹嘆道:「盧司階一直都是這個性子,前些日宮中輪值時,有位禁軍士兵排班慢了一步,被盧司階斥責了,那位禁軍士兵不服氣,小聲爭辯了一句,當天夜里,那位士兵便被打斷了腿,扔在長安城外,同時那位士兵也被開革出了左衛。」

顧青驚訝道:「這么囂張?就因為他那個即將當御史中丞的爹?這……不合常理吧?」

周倉曹嘆道:「因為他爹後面還有人……按理來說,盧承平在長安城闖了任何禍,都會有人幫他收拾,除非惹到極厲害的人物。恕下官直言,您這位正八品官他絕然不會放在眼里,故而今日他一見你便那般跋扈。」

顧青這回真的吃驚了,所謂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靠山後面還有靠山,顧青可算見識到長安城的水多么深了。

顧青也是心大,此時此刻他竟不怎么在乎自己揍了盧承平這件事了,反而對長安官場更感興趣。

死仇已難解,現在要弄清楚的是敵人的底細。

「他爹後面還站著什么人?來,說說,明日請你飲酒。」

周倉曹心情很糟糕,他覺得自己的官兒應該當到頭了,雖然盧承平不是他親手揍的,但今日的事因他而起,而且以盧承平那睚眥必報的性子,弄死顧青的同時肯定不會放過他。

見周倉曹久久不願搭理自己,顧青笑著拍了拍他的肩:「周倉曹不必憂心,此事已然做了,那便做了,責任我來擔,不會連累你。」

周倉曹心中對顧青有些怨意,怨他太過沖動,出了這樁麻煩,怎么可能不連累到自己?

但顧青這句話還是令他稍稍有些感動,而且事已至此,自己這個官兒恐怕已當到頭了,今日鬧成這樣,說到底還是周倉曹自己做錯了事,不該將盧承平的屋子分給顧青,說來大家都有責任,不能完全怪顧青。

於是周倉曹索性沒了顧慮,破罐子破摔的心理下,不再忌諱議論朝堂。嘆了口氣,道:「盧鉉的背後,是當朝宰相,右相兼尚書左仆射,李林甫。」

顧青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又一位歷史名人!

不同的是,這位名人是遺臭萬年的那種。實實在在的奸臣,踩著無數鮮血與屍骨坐上宰相的位置,任相之時仍不斷構陷朝臣,黨同伐異,殺了許多忠良,盛唐國運之所以急轉直下,一場安史之亂便仿佛斷了盛世的根基,除了李隆基的自私昏庸以外,李林甫也起了不小的作用,這位奸相挖盛世的牆角可從來沒手軟含糊過。

顧青看了看地上仍昏迷的盧承平,忽然發覺自己似乎闖了一個不小的禍。

只不過揍了一個品級比自己稍微高一點點的官兒,誰會想到後面牽出了當朝宰相,沖動了啊!

難怪盧承平如此跋扈,難怪剛見面他便囂張地罵罵咧咧,人家這是有底氣啊。

「李相為何成了盧鉉的靠山?」

周倉曹嘆道:「盧鉉是殿中侍御史,糾朝臣之失儀,察權貴之不法,任何有違於朝儀或律法的官員,他皆有直疏天子的權力,這些年盧鉉成了李相手中的一柄刀,開元年間廢三位皇子的『三庶案』,天寶五載的『韋堅案』,同年十一月的『杜有鄰案』,天寶六載的『楊慎矜案』等等,皆是盧鉉為李相的馬前卒,率先發起朝爭,為李相順利誅除異黨,如此忠誠之人,李相怎能不重用,怎能不為其靠山?」

顧青恍然,通俗的說,這位盧鉉是李林甫手中的雙花大紅棍,專門用來揍人的,可謂心腹親信級馬仔。

從周倉曹的話里,顧青聽出一個明確的意思,盧鉉一定會護短的,而李林甫是一定會站在盧鉉這頭的。也就是說,今日這幾拳揍下去,相當於間接揍在了李林甫的臉上。

滔滔不絕說完了八卦,周倉曹心頭再次泛起愁意,看著地上昏迷的盧承平,哀嘆道:「事已至此,如何是好?顧參軍,莫怪下官直言,此事恐怕左衛左朗將李光弼也保不住您了,您……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