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行路聚勢(2 / 2)

朝為田舍郎 賊眉鼠眼 2750 字 2020-07-26

李十二娘端坐主位,氣定神閑道:「我彈的,顧青沒說錯,懷錦你能正常點嗎?再這般做作,我便要幫你請大夫來瞧瞧了。」

張懷錦委屈地嘟嘴,跑到李十二娘身邊搖著她的胳膊撒嬌:「李姨娘,人家已經很正常了,近來我都關在家里老老實實讀書綉花呢。」

李十二娘嗤笑:「莫誆騙我,你分明是被你二祖翁禁了足,今日才偷得機會跑出來吧?來得正好,顧青和我馬上要離開長安,你們好好道個別。」

張懷錦一愣,接著望向顧青急道:「道別?為何要離開長安?離開多久?」

顧青溫和笑道:「離開幾日便回,你在家乖乖讀書綉花,等我回來。」

王府死士已上路,顧青心情焦急,來不及與張懷錦多說什么,隨口敷衍幾句後便與李十二娘陳扶風和十幾名李光弼的親衛等人匆匆上路。

張懷錦依依不舍地送到門口,直到眾人的身影消失不見,才委屈地蹲在門口悶悶不樂地畫圈圈。

李光弼走到她身邊,也跟著蹲下,嘆道:「剛才道別,你應該多說幾句的……」

張懷錦赫然抬頭看著他:「為何?顧阿兄和李姨娘他們離開長安究竟去做什么?」

李光弼心情沉重,長嘆不語。

…………

鴻臚寺卿張九章府。

風風火火的張懷錦一腳踹開了張九章的書房門,正在書房里練字的張九章嚇得手一抖,一幅飄逸灑脫的好字頓時全毀了。

張九章又心疼又憤怒,拍案怒道:「張懷錦,你越來越不像話了!是要逼老夫將你送回韶州老家閉門思過嗎?」

話剛說完張九章愣了,張懷錦站在門口哭得稀里嘩啦,一張秀美可愛的臉龐滿是淚痕,張九章憤怒的心情不翼而飛,上前心疼地道:「懷錦怎么了?誰欺負你了?」

張懷錦抽泣道:「二祖翁,不好了,顧阿兄他,他……」

「他怎么了?難道闖禍了?」

「他和李姨娘回蜀州青城縣了,聽說要去與別人拼命,二祖翁,你快去救救他吧。」

張九章心頭一緊,急忙問道:「李十二娘也去了?他們與誰拼命?顧青惹著什么人了?」

張懷錦抽抽噎噎將李光弼那里透露出來的內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張九章聽完後眼皮直跳,神情頓時變得凝重不已。

「二祖翁,您快給陛下上疏,告那些壞人!他們合起伙欺負顧阿兄……」張懷錦拽著他的衣袖道。

張九章苦笑搖頭,這種事如何上疏?一旦上疏便是得罪了滿朝權貴,而且天子不一定當回事,權貴圈占民間田產之事是張窗戶紙,大家心知肚明,天子明知圈占農田之事越來越難以控制,可他也拿不出有效的辦法,因為這不是一家一戶的權貴在干,而是幾乎所有的權貴都有圈占田產的事。

法不責眾,一旦處罰了某個人,整個權貴圈子都會激烈反彈,天子都不得不忌憚三分。

張九章是歷經沉浮的老狐狸,而且張家也是大家族,族中子弟眾多,容不得他沖動地做決定。

「確定了么?李光弼果真說過與濟王有關?」

張懷錦點頭,委屈地道:「我再三問過幾遍了,李叔叔說顧阿兄與濟王今日上午直接沖突起來了,雙方不歡而散,隨後濟王府的死士一百多騎便離開長安,直奔青城縣而去。顧阿兄和李姨娘他們隨後也出城了。」

張九章苦笑嘆息:「這個顧青,闖禍的本事越來越精進了,皇子的土地豈是區區一個六品長史能碰的?真不知他抽了什么瘋……」

張懷錦瞪著梨花帶雨的杏眼爭辯道:「顧阿兄才沒抽瘋!李叔叔說了,他是為了朋友才不得不與濟王交惡的!他離開長安也是為了保朋友的周全,他有情有義,慷慨赴死,他是英雄!」

想到顧青接下來的命運,張懷錦心都碎了,眼淚又流了下來,哭道:「二祖翁,你快救救他,顧阿兄不能死!他的雙親都是咱們張家的恩人,張家不能對不起恩人之後。」

張九章被張懷錦搖晃得腦子發暈,急忙按住了她,苦笑道:「老夫正在想辦法,你莫搖了,老夫快暈過去了。」

捋須沉吟,張九章嘆道:「這孩子倒真是有情有義,豪俠之後,不負俠名,顧家伉儷有子如斯,足可告慰在天之靈。」

「此事不可上疏,事情太復雜太凶險,老夫若上疏於朝堂,恐怕會給顧青雪上加霜……張家能做的不多,家中有青壯親衛二十余,皆是當年你大祖翁留下的,可命他們馬上出發,趕上顧青他們,聊為助力……」

張懷錦哭聲一頓,化愁為喜道:「好啊好啊,我也跟親衛們一同出城……」

張九章怒道:「胡鬧!此事何等凶險,你一個女娃豈能犯險!給老夫滾回房老老實實讀書綉花,膽敢跑出去,老夫打斷你的腿。」

…………

剛出長安城沒走多遠,張家的二十余名親衛趕了上來,與顧青等人會合後,為首的一名年長親衛恭敬地轉達了張九章的話,顧青頗為感動,於是接受了張九章的好意。

至此,顧青的身邊已有三十余人,這點力量比起濟王府派出的百余人騎隊固然不足,但至少也有一搏之力了。

出城行了數十里後,道路變得有些坎坷難行了,顧青坐在馬車里,顛簸得差點吐出來。

李十二娘闔目盤腿坐在他旁邊,神情淡定從容,她的身旁擱著一柄長劍,劍未出鞘,顧青卻仍能感到從鯊皮劍鞘里傳出的一縷縷寒氣,顯然是一柄難得的好劍。

「過了梁州,馬車就要棄了,咱們得騎馬趕往蜀道,顧青,你要在這短短數日的路程里學會騎馬……」李十二娘睜眼一瞥,道:「嘴上說得那么悲壯感人,馬車才跑了幾十里便這副德行,如此模樣就算平安到了青城縣,你能做的只有引頸就戮,難不成你真打算千里迢迢跑過去送命?」

顧青被顛得都沒力氣感受到傷害了,沒精打采地抬眼朝她笑了笑。

打野不行,但我守塔還是頗為厲害的,上次來石橋村尋仇的三個仇家,顧青連面都沒露便將他們收拾了。

算了,這樁豐功偉績以後再吹噓,現在好難受,想吐……

李十二娘淡淡地道:「有件事我一直沒問過你,那個青城縣令是你親手以『舉孝廉』的名義捧上去的,看他處置此事的做法,非常稚嫩可笑,這樣的人,你為何非要捧他上去當官?就算過了這次危機,下一次呢?官場何其凶險,這樣的人做官,活不過十年。」

顧青嘆道:「宋根生是個很干凈的人,干凈得眼里摻不進半分沙子,他跟我說過,他的志向是造福一方。我覺得做官最重要的本質是踏實做事,而不是看他在官場如何做人,事情做得好,子民在他治下得到了實惠,他便是好官,做人方面的不足可以慢慢改變適應,如果天下的官員都只想著如何逢迎鑽營,而不願踏踏實實為子民做點實事,治下的子民豈不是身陷水火之中?」

李十二娘想了想,笑道:「或許你的話有幾分道理,但你那位朋友做人未免太欠缺了,這樣的人真不適合當官。」

「做官和做人一樣,都是會慢慢改變,慢慢成長的,我只是栽下了一棵樹苗,這棵樹苗會不會長成參天大樹,看他的造化,我能做的只有盡量幫他遮蔽一下風雨,以後的路終歸要靠他自己走的,若有一天他覺得走不下去了,或許他會自己辭官吧。」

傍晚時分,馬車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小鎮上,眾人決定在小鎮過夜,親衛們幫忙尋找借宿的地方,李十二娘和陳扶風等人卻一聲不吭下了馬,悄悄離開隊伍,顧青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心中納悶不已。

等到深夜子時,李十二娘他們回來了,回來的不僅是他們,還帶了三個陌生人,三人皆是孔武有力的魁梧身材,腰間佩著刀劍,顯然他們都是行走江湖的俠客,飽經滄桑的臉上明明白白刻著四個字,「莫挨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