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挑撥離間(2 / 2)

朝為田舍郎 賊眉鼠眼 2460 字 2020-08-22

楊國忠嘆道:「賢弟是個實在人,楊某喜歡與你這樣的人交朋友,不像某些胡人,仗著陛下的寵信便目中無人,進城還搞什么三步一拜,獻媚讒上之相分外難看,陛下何等英明,這點諂媚惑上的小伎倆豈能蒙蔽他?」

說完楊國忠一愣,接著黯然嘆息不語。

英明不英明先且不說,安祿山這套獻媚的把戲分明已將聖天子蒙蔽得死死的,剛才花萼樓里君臣同舞共樂的場面大家都是親眼見過的。

顧青眼中閃過一絲玩味的神采。

聽楊國忠這語氣,似乎對安祿山很不滿。這種不滿究竟從何而來,原因大抵有很多。或許因為安祿山沒給他送禮,或許因為安祿山確實目中無人,不把楊國忠放在眼里,更大的可能是,李隆基對安祿山太過寵信,楊國忠吃醋了。

想到這里,顧青情不自禁地嘖了一聲。

明明是三個男人,顧青卻聞到了愛情的腐臭味道,如此狗血的愛恨情仇糾葛,居然會發生在三個男人身上,嘖嘖!

顧青悄悄眨了眨眼,然後嘆息道:「安節帥是胡人,胡人的禮節或許與咱們大唐不一樣,人家是手握三鎮重兵的節度使,是大唐賴以依靠的北長城,楊相還是忍了這口氣吧,大唐若將相失和,難免令陛下不喜……」

楊國忠扭頭望向興慶宮,面帶冷笑道:「在這胡人的心里,我與李林甫可不一樣,李林甫活著的時候,安祿山對他可是分外敬重,事事皆聆其教誨,被李林甫誇耀一句他便高興得如孩童般手舞足蹈,如今李林甫死了,這胡人卻絲毫不把我放在眼里,剛才在花萼樓,此胡楞是沒過來與我敬酒,更沒說過一句話,真當我楊國忠是菩薩脾氣么?」

轉頭看著顧青,楊國忠重重地道:「非我族類,賢弟不可與之深交,此胡人看似豪邁磊落,實則陰險狡詐如狐,與之交往,賢弟當心被他坑害。」

顧青認真地道:「世上除了楊相,還有什么人值得愚弟深交?楊相放心,愚弟與安祿山來往不過是場面虛套功夫,絕不會對他如對楊相般交心交底,誰是真朋友,誰是假朋友,愚弟還是分得清楚的。」

頓了頓,顧青又補充道:「若非看他手握三鎮重兵,被陛下深以倚重,愚弟都不想搭理他。」

顧青有意無意說了兩次「手握三鎮重兵」,楊國忠這次終於聽進去了,聞言眉頭一皺,道:「我煌煌大唐,三鎮之兵數十萬,豈能盡握於一胡人之手?這可是隱患呀,我就不信大唐除了安祿山,便找不到第二個能領兵打仗的將領了,嗯……」

顧青輕輕呼出一口氣。

仙人板板兒,費了那么多口舌挑撥離間,你龜兒總算聽出重點了。

跟蠢貨說話太費心力,這種蠢貨居然馬上要成為大唐的宰相,顧青都為大唐感到悲傷,要不是他的堂妹,這蠢貨怕是連當七品官的能力都沒有。

楊國忠站在興慶宮外的寒風里,神情陷入了沉思,顯然在思考顧青剛剛的話。

顧青不急,笑吟吟地陪他站著。

扳倒安祿山不容易,不是靠幾句挑撥離間便能辦到的,今日顧青不過只是在楊國忠的心里埋下一粒猜忌嫉恨的種子,不知這粒種子何時能發芽,但可以肯定,它一定會發芽,開出一朵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花兒,安祿山的謀反大業,需要楊國忠這個蠢貨幫忙充當一根攪屎棍。

不知站了多久,楊國忠點點頭,道:「夜已深,愚兄回府了,與賢弟這廂別過,來日有暇,還望賢弟來我府上一同暢飲幾杯。」

顧青行禮道:「愚弟恭送楊相。」

神情恭敬地目送楊國忠上了馬車,馬車漸漸走遠,顧青臉上悄悄露出了一絲陰沉的笑。

隨即顧青一驚,他突然發現自己的笑容太像反派了,自己這張臉除了寫滿了不高興,想必還刻著四個字,「一個壞人」。

顧青迅速斂了笑容,眉宇間英氣勃發,目光堅定有神地注視黑夜蒼穹,像一柄刺破黑暗的利劍。此時此刻臉上有一道光,名叫「正道」。

…………

第二天一早,許管家叫醒了顧青。

不得不叫醒他,因為府里來了一位貴客,貴客的名字叫安祿山。

顧青的三分睡意頓時完全清醒過來,腦子飛快轉動。

自己不過是個新晉的縣侯,昨夜在李隆基面前互相飆了一陣演技,演那一出戲的目的彼此心知肚明,都是為了生活嘛。

按理說大家演完後收工,不應該再有交集了才對,區區一個縣侯哪里值得安祿山拜訪?

腦子里思考著安祿山拜訪的目的,顧青卻沒敢耽誤,急忙叫來了丫鬟給他穿戴整齊。

封建主義的腐朽生活漸漸將顧青染變了色,他不再是當初那個朴實無華的山村農戶少年,如今的顧青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沒了丫鬟的照顧,他甚至連衣服都不會穿了。

穿戴過後,顧青快步來到前堂,安祿山端坐在客位,半闔著眼一動不動,像一位超脫於世外的得道高僧正在靜靜地參悟禪機。

顧青走到堂外見他這副模樣,於是忽然停下了腳步,深深地注視著他。

安祿山現在的樣子,或許才是真正的他吧。

算不得英雄,也算不得梟雄,他只是一個包藏禍心的反賊,用他精湛的演技征服了李隆基,征服了朝堂里所有的臣子,如此心懷不軌意圖且手握重兵的胡人將領,可笑的是滿朝君臣居然沒有一人懷疑他的忠誠。

自稱兒臣也好,在李隆基面前用肥胖的身軀跳胡旋舞也好,用無比恭敬地態度膜拜天可汗的表現也好,都是蒙蔽君臣的假象。

這個人長得肥胖,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的樣子也是刻意表演出來的笨拙可笑,然而顧青此刻看到他時,卻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能在史書上留名的人,無論美名還是罵名,都不是簡單的角色,如果以為安祿山果真如他表現出來的那般可笑笨拙,那就未免太可笑了。

定了定神,顧青輕輕發出一聲咳嗽。

安祿山赫然睜眼,扭頭望向堂外,眼神注視顧青的那一剎,顧青頓時有一種被無形的利劍刺穿的不適感。

那一剎的眼神,好銳利。

「安節帥大駕光臨寒舍,下官未能出門遠迎,委實怠慢貴客,望節帥恕罪。」顧青哈哈笑著行禮。

安祿山再次露出招牌式的豪邁笑容,大笑著起身挽住顧青的胳膊,道:「昨夜陛下御駕之前,不便與顧賢弟相談,但安某對顧賢弟的風流神采可是仰慕得很,心慕之下不告而登門,失禮的是安某,賢弟莫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