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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楊國忠打交道時內心要有一個衡量。那就是,在戰略上把他當成蠢貨,在戰術上跟他談感情和利益。
其實顧青不太願意侮辱他,可是從楊國忠的種種表現看來,他就是一個無可救葯的蠢貨。
最近這些日子,楊國忠什么都沒干,一門心思抹黑李林甫。明明李林甫的相黨爪牙都被處理得差不多了,明明朝堂已經恢復了風平浪靜,楊國忠卻還不知足,糾集了一群門客幕賓將李林甫曾經處理過的國事,曾經的人脈關系全都查了一遍,從中找出李林甫的罪證,試圖將李林甫定為奸佞。
顧青無法理解這個蠢貨的邏輯。
人死燈滅,一群大活人對著一個死人較勁,而且還是在這個即將被拜相的當口,這蠢貨還真是毫不擔心雞飛蛋打啊。
實在不明白李林甫活著的時候究竟給了楊國忠多大的委屈,讓楊國忠對他恨到這般程度。
但是楊國忠的表現也給了顧青一種警示。
這樣的小人不可得罪,從他對付一個死人的手段就看得出這個人睚眥必報心狠手辣的秉性。
所以如今的顧青在面對楊國忠的時候,心里都是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賢弟有事,徑自招呼一聲,愚兄去你府上便是,何必將愚兄叫來東市的酒樓?」楊國忠抿了口酒笑道。
酒樓的酒似乎不合他的口味,楊國忠抿了一口便擱杯,不再碰了。
顧青也淺啜了一口,笑道:「怎敢當楊相親自登門,原本愚弟應該主動登門向楊相請益的,只是你我身為朝臣,身邊恐有眼線耳目,愚弟今日要與楊相商議的事不可告人,只好委屈楊相來這簡陋的酒樓里坐一坐。」
楊國忠笑嘆道:「不可告人?哈哈,你我兄弟皆是朝中重臣,可不敢用這鬼鬼祟祟的詞兒,賢弟切莫自污了聲名,被人拿住了話柄。」
顧青輕笑道:「還真是不可告人,愚弟可沒有誇張。」
「哦?願聞其詳。」
「楊相如今在朝堂上最恨的人是誰?」
楊國忠遲疑片刻,壓低了聲音道:「那還用說,自然是安祿山。這個胡人賊子,也不知給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湯,令陛下對他無比寵信,看他來長安後在陛下面前惺惺作態表忠心,實在令人作嘔……」
說著楊國忠臉上露出憤恨之色,但顧青犀利地看出,楊國忠憤恨的不是安祿山的做派,而是李隆基居然吃安祿山這一套,大豬蹄子。
顧青輕聲道:「不瞞楊相說,愚弟與安祿山也很不對付……」
楊國忠一喜,接著好奇道:「不知賢弟與安祿山之間……」
顧青緩緩道:「殺父母之仇。」
楊國忠驚道:「賢弟,話可不能亂說。令雙親難道……」
「十余年前,死於安祿山的死士刀下。」
楊國忠疑惑道:「以前為何不曾聽賢弟提起?」
見楊國忠滿臉不信之色,顧青笑了笑,道:「血海深仇難道我見人就說嗎?他可是手握三鎮兵馬的節度使,又得陛下無比寵信,我若到處說我與安祿山仇深似海,會是怎樣的下場?」
「楊相若有閑暇,不妨去查閱一下十余年前,當時的宰相張九齡被貶謫,回鄉途中被一群來路不明的死士圍攻之事,張九齡歸京後告御狀參劾安祿山,陛下未予采信,張九齡的奏疏仍存檔於吏部,我的雙親便是那一次為保護張九齡而戰死……」
顧青見楊國忠神色遲疑,又笑道:「這件事在十多年前滿朝皆知,愚弟沒必要拿此事騙你,楊相一查便知。」
楊國忠轉念一想,確實也是。於是他暫時相信了顧青,不過回去後該查還是要查。
其實顧青啰嗦了這么多,甚至不惜將他與安祿山的深仇說出來,為的就是取信楊國忠,讓他相信在扳倒安祿山一事上,他與楊國忠的立場是一致的。
「賢弟的意思是……」楊國忠目光晦暗不明地問道。
顧青嘆道:「此仇我隱忍十余年,終究要報還。楊相如今最恨者也是安祿山,如若不棄,你我可以聯手。」
楊國忠喜道:「咱們聯手能扳倒安祿山嗎?」
顧青坦然道:「很難,老實說,陛下對安祿山實在太信任了,比對親兒子還信任,不妨直白地告訴楊相,短期內咱們扳不倒安祿山。」
楊國忠泄氣地道:「那咱們聯手有何用?」
「有用,至少咱們可以做到讓陛下對安祿山心生疑竇,當陛下對臣子有了懷疑,離他倒下的日子便不遠了,說句犯忌諱的話,楊相在陛下身邊多年,應知陛下的性情,呵呵……」
楊國忠神情微動,卻仍然有些遲疑:「陛下對這賊子如此寵信,如何才能讓陛下心生疑竇?若是做得露了痕跡,恐怕你我兄弟會引火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