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八章 父子密謀(2 / 2)

朝為田舍郎 賊眉鼠眼 2462 字 2021-04-28

李峴終於掛不住臉,怒了:「顧國公,爾也是朝廷重臣,公堂之上還望莫失了體面。」

顧青面色忽然一沉,冷冷地盯著他:「李御台,今日是拿我當犯人審問了?」

李峴又一呆,這話不好回答,拋開顧青的身份不說,單論此案的證據,顧青還真算不得犯人。

尷尬地沉默半晌,李峴終於道:「顧國公是朝廷重臣,怎會是犯人?今日請顧國公前來,只為詢問,並非審問。」

顧青嗯了一聲,道:「既然不是審問,我便是京兆府的客人,對客人當以禮相待,李御台,然否?」

李峴沉著臉點點頭。

顧青笑道:「你們坐著,我站著,這難道是待客之道?」

李峴還沒說話,旁邊的宋根生急忙道:「來人,請顧國公落座。」

顧青哈哈一笑,不客氣地坐在公堂之上,扭頭朝宋根生一瞥。

宋根生也隱秘地朝他一笑,這一笑卻令顧青分外不滿,有意無意地當著李峴的面斥道:「你還有臉笑!京兆府是你的地盤,被別人坐了主位,丟不丟人?我安西軍帥帳里,誰敢坐我的位置,早被拖出去一刀砍了。」

李峴頓覺眼前一黑,既震驚又憤怒。

不敢置信顧青居然當面說出如此不客氣的話,明明是御史台奉旨問案,卻被他主動挑釁,隨著顧青這番話出口,公堂之上再無威嚴。

「顧青,你欺人太甚!」李峴憤怒地拍案而起。

顧青身子動都沒動,堂外卻傳來一陣拔刀聲。

韓介和親衛們在堂外一字排開,手中的橫刀出鞘,刀尖指地,眾親衛目光冰冷地盯著李峴,一股無形的濃郁的殺機鎖定在李峴身上。

李峴面色大變,呆呆地站在桌案後一動都不敢動,他預感自己只要有任何微小的動作,外面這群如狼似虎的親衛一定會沖進來,將他剁得稀碎。

堂外的京兆府差役們早已遠遠避開,沒人敢說一句話,更不敢惹這些眼看要殺人的親衛們。

良久,顧青噗嗤一笑,打破了這難捱的寂靜。

「李御台,好好說話,莫亂發脾氣,我膽子小得很,被你嚇壞了怎么辦?我是朝廷重臣,國之重器,應該被小心翼翼地呵護在手心里才對。」顧青說完朝他扔了一記嗔怪的眼神。

然後顧青又朝堂外的韓介等親衛道:「把刀收起來,隨隨便便露出這東西多難看,公堂之上太沒禮貌了。」

韓介和親衛們動作劃一地收刀入鞘,身子卻仍然沒動,在堂外一字排開,冷冷地盯著李峴,壓抑的氣氛仍然未減分毫。

李峴臉色鐵青,藏在袍袖中的雙手在微微顫抖。

隨著親衛們拔刀的舉動,公堂之上的攻守形勢已然易位了。

此刻李峴覺得自己更像犯人,而顧青,卻莫名其妙成了審問犯人的官。

…………

興慶宮,花萼樓內。

今日李亨進興慶宮向太上皇李隆基問安。

跟顧青和宋根生比起來,李隆基和李亨的父子情才更像塑料。

做給旁人看也好,求個心安也罷,李亨進興慶宮問安反正不是因為孝心。李隆基曾經多年對東宮的打壓和利用,早已將李亨心里的那點孝心消耗得干干凈凈。

若非大逆不道,李亨早就想讓父皇提前位列仙班了。

然而為了對付權臣,保住李唐江山,這對塑料父子不得不組成了同盟,天大的仇怨先放在一邊,組隊將權臣扳倒再說。

花萼樓內有些清冷,李隆基裹著厚厚的皮氅,身前擺了兩個炭盆,仍感到一陣陣的寒意滲進骨子里。

李亨顯然好多了,相比李隆基老邁的身子,李亨無疑還算年輕,如果能扳倒權臣的話,他還有更美好的未來。

「父皇宮里若缺用度,不妨與朕說,朕會著人送來。」李亨坐在炭火邊輕聲道。

李隆基耷拉著眼皮,淡淡地嗯了一聲,心中其實頗為酸楚。

何時開始,自己需要用度居然還要向別人索討了?江山易主後,果真已是日薄西山,大不如前了。

李亨沒注意李隆基的敏感心情,對他來說,李隆基如今只是一個象征而已,象征大唐皇室其實父慈子孝,用實際行動告訴天下人,不是每次皇位易主都要用刀劍來爭奪,如今的皇室不就很和睦嗎?太上皇活得好好的,就是有點冷。

「不出意外的話,李峴此刻應該正在京兆府審顧青了……」李亨臉上沒有任何得意的表情,反而有些迷惑不解:「可是父皇,朕不明白的是,為何要借難民投毒一案牽連顧青?就算咱們黑白顛倒將此案的凶手鎖定在顧青頭上,對顧青來說也毫無用處,他手握重兵,豈懼區區投毒之罪?」

李隆基仍耷拉著眼皮,嘆道:「你啊,還是太嫩了……」

李亨抿了抿唇,道:「兒臣願聽父皇教誨。」

見他改換了稱呼,李隆基嘴角一扯,說不清是譏諷還是欣慰,終於睜開了眼睛。

李隆基的眼睛已經很渾濁了,臉上也布滿了老人斑,像個時日無多的遲暮老人,再也見不到當年的一絲鋒芒,可是他的人生智慧卻隱藏在這片渾濁之中,大巧若拙的境界,沒活到這把年紀的人無法體會。

「難民一案只是由頭,只是一個制造話題的引子,明白嗎?」李隆基含糊地道。

李亨遲疑道:「兒臣還是不甚明白。」

李隆基微笑道:「城外投毒的人是誰,你我心里都清楚,此事做得干凈嗎?」

李亨垂頭道:「兒臣派李輔國做的,絕未留下任何把柄。」

「好,投毒案事發了,顧青被牽連了,難民也被煽動了,長安城的百姓對顧青恐怕也議論紛紛,這就是咱們的目的,但不是唯一的目的,這些只是壞了顧青的名聲,顧青並不在乎,我們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借由難民投毒一案,將消息傳出長安……」

李隆基語氣更含糊,呼吸間帶著一股老人的氣息,像濃痰又像鐵銹。

「難民失所挨餓,朝堂卻君弱臣強,天子欲賑濟難民,卻被權臣所阻,權臣獨自籌集糧食賑濟難民,欲邀買人心,奪朝廷之聲望以厚己,甚至不惜下毒殘害難民,並將禍水東引,構陷天子於不義,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說了一番話後,李隆基已然有些氣喘,喘息了一陣後才慢慢平復下來。

李亨睜大了眼睛,神情仍有些迷惑。

李隆基無奈地嘆道:「欲行大事,當有正當之名義,此案的結果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讓天下人知道顧青權勢滔天,架空天子,已有不臣之相,天子受權臣欺辱之甚,李唐江山危如累卵……」

李亨目光閃動,道:「所以,難民案只是第一步,父皇應該還有下一步吧?」

李隆基緩緩道:「坐實了顧青不臣的名聲,下一步便是調撥各地兵馬進京勤王了……」

「亨兒,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我們這些小陰謀其實是上不得台面的,顧青有實力可以輕易碾壓,我們做的這些只是在天下人面前突顯出天子受欺的真相,然後……以舉國之兵馬對付安西軍才是正道,這是無法調和,無法避免的結果,明白嗎?」

「師出必須有名,難民案便是顧青不臣的事實,天下人聞之,可執義而討賊。」

「回去後你便秘密下旨給各藩鎮節度使,包括史思明……亨兒,成敗在此一舉,千萬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