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出去一趟。」

沈佳蓉不好意思的笑道。

「這么晚了，你去哪里？」

沈佳蓉低頭看了眼時間，才晚上八點而已，其實並不算晚，只是她現在情況特殊，就算這個時間，輕易的也出不了門。

「韓以風明天就要出國了。」

「嗯。」

賀子昱盯著沈佳蓉，等著她下邊的話。

「賀先生，我下邊的話對你來說可能有些過分，不過我要是不去做的話，我心里不舒服，韓以風二十歲的時候，他許了個生日願望，就是讓我陪他去海邊看一次日出，我答應過他的，只是一直沒有兌現，他明天就要出國了，這一出去，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呢，我想著，我是不是可以，在他出國之前——」

沈佳蓉說這些話的時候，是垂著腦袋的，話說到最後，根本就沒勇氣繼續往下說了，她抬頭小心翼翼的看了賀子昱一眼，見他盯著自己，忙又垂下了腦袋。

就像她說的那樣，沈佳蓉心里知道，她對著賀子昱提出這樣的要求，挺過分的，雖然她對韓以風並沒有男女的感情，不過他畢竟是個男人，而且對她有著不一樣的感情，身為妻子，這樣的承諾，她顯然是不應該兌現的，但是這是她欠了韓以風的，真的是她欠了他的。

這件事情，她沒想隱瞞賀子昱，也知道，隱瞞不了，就算是和韓以風見面，她也是心懷坦盪，光明正大的，不希望是鬼鬼祟祟的，而且，賀子昱要是不同意，爺爺奶奶他們根本就不會同意她出去。

「和他一起看日出？」

沈佳蓉被賀子昱盯著，頭皮發麻，卻還是點了點頭。

「我剛剛其實就已經答應他來，讓他去濱海小區那邊等我。」

沈佳蓉的聲音很輕，她都不知道賀子昱有沒沒有聽到她說這句話。

「沈佳蓉！」

「有！」

沈佳蓉抬頭，像軍訓時那樣回道，只是那模樣，怎么看怎么都是沒有底氣的。

「先斬後奏，你膽子是越來越肥了。」

賀子昱捏了捏沈佳蓉的臉，俊彥的臉，在燈光下，神情莫辨，沈佳蓉也看不出來，他是不是在生氣。

沈佳蓉由著賀子昱，深吸一口氣，抬頭看著他道：「賀先生，我和韓以風的事情，你是清楚的，對他，我心里一直都是挺愧疚的，我這樣做，你心里或許會覺得不舒服，我知道，我的這份愧疚，不足以成為傷害你的原因，對你，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倡環報答，但是我能為韓以風做的，實在太少，所以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為他做些什么，他沒有遺憾的離開，我心里也能舒服些。」

沈佳蓉說的認真，一雙眼睛殷殷的看著賀子昱。

「我要是不答應呢？」

賀子昱微低著身子，不過因為身高上的優勢，還是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沈佳蓉抬頭，賀子昱微抿著唇，盯著她看，平日里，他要是不高興，她能立馬感覺得到，可他在想些什么，除非他願意表露出來，不然的話，她必定是感覺不出來的。

沈佳蓉眨巴著眼睛，從賀子昱的身邊經過，拿起扔在床上的手機，還沒動作，賀子昱已經站在她的身後，伸手握住了她手中握著的手機。

「干嘛？」

「給韓以風打電話，讓他別等我了。」反正等也等不到，沈佳蓉在心里繼續補了句。

「不是答應了嗎？」

淡雅的聲音，隱隱透著幾分釋懷的笑意。

「你不是不同意嗎？韓以風要知道我因為見他影響了夫妻關系，肯定會過意不去的。」

那個人想要的，一直都是她的幸福而已，正因為如此，她的心里才會這樣愧疚，才敢膽子肥了，先斬後奏。

「我有說不同意了嗎？」

賀子昱輕笑了一聲，奪過沈佳蓉手上拿著的手機，拍了拍沈佳蓉的肩膀，「衣服穿好，我送你。」

就像她說的，她和韓以風的事情，他心里一直都是清楚的，他們三個人之間的感情，他已經贏了韓以風，但是事實上，韓以風並沒有輸，佳佳的心里，一直都有他的存在，只是不是以他想要的方式存在而已，他以前不會阻攔沈佳蓉和韓以風見面，現在，他都要出國了，佳佳不過是兌現在遇上他之前承諾給韓以風的諾言而已，身為他的丈夫，他或許有阻攔的權利，但是這樣做的話，佳佳的心里，必定會有遺憾，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要阻攔，不過這大晚上的，佳佳和另外一個男人會面，而且還要陪他一起看日出，雖說濱海小區的日出，他們已經一起看過許多回了，但是他還是挺不樂意的，不過聽沈佳蓉說要給韓以風打電話，讓他別等，賀子昱心里還是挺感動的，無論什么時候，佳佳一直把他的感受，擺在了第一位。

沈佳蓉轉過身，抱著賀子昱的胳膊，像個八爪魚似的纏在他身上，咯咯的笑出了聲，賀子昱唯恐她從自己身上摔下來，托著她的腰。

「老公，你真好。」

沈佳蓉的雙手攀上賀子昱的肩膀，孩子似的在賀子昱的胸膛上蹭了蹭。

「有什么獎勵呢？」

沈佳蓉伸長著脖子，對著賀子昱的臉，重重的吻了上去，發出啵的聲音。

「就這樣啊？」

賀子昱摸了摸自己的臉，看著沈佳蓉，一副不滿足的模樣。

「我人都是你的了，現在肚子里還懷著你孩子呢，還不知足啊？」

沈佳蓉咯咯的笑，心里甜甜的，她之所以先斬後奏，除了因為對韓以風的愧疚，還有另外一邊，她相信賀子昱，相信她的丈夫，會諒解她，體諒她。

「也對，我們還有一輩子呢。」

賀子昱笑著，將沈佳蓉放在床上，替她將身上披著的衣服整理好，轉身從鞋櫃上給她取了鞋過來。

「這些事情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沈佳蓉見賀子昱提著鞋，蹲在床邊，雙手松開鞋帶，知道他是要替自己穿鞋，忙從床上跳了起來，一段時間的相處，雖然她也覺得，賀子昱和常人無異，但是在她的心里，他一直都是如神砥一般的存在，尊貴優雅，不容侵犯，這些事情，不是他該做的全文閱讀。

「坐好。」

賀子昱放下手中的鞋子，摁住沈佳蓉的手臂，讓她在床上坐好。

「你人都給我了，肚子里還懷著我的孩子，我不伺候你照顧你伺候照顧誰去？」

賀子昱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垂著腦袋的，不過他垂著腦袋和沈佳蓉是不同的，沈佳蓉是心虛愧疚不好意思，而他，則是神情專注替沈佳蓉穿鞋。

靈活修長的手指，有些拙笨的打著蝴蝶結，沈佳蓉看著，心里卻覺得暖暖的，他應該是從來沒做過這樣的事情，也從來不曾這樣去照顧一個人，所以那蝴蝶結看起來怪怪的，像是隨時都會松開一樣，不過沈佳蓉卻覺得，這是她見過的最結實的蝴蝶結了，因為它系著賀子昱的愛，綁住了她的心。

「賀先生，你這樣會把我寵壞的。」

沈佳蓉吸了吸鼻子，用指尖將眼角的淚痕擦干。

「那是應該的。」

賀子昱本來是想撫沈佳蓉的臉的，手伸到了一半，驀地看到上邊沾著的灰塵，縮了回來：「我去洗個手。」

沈佳蓉從床上站起來，從身後摟著賀子昱，伸著手，去夠他的手，然後牢牢的握住，她一句話也沒說，可賀子昱卻能明白她的意思，就像他永遠都不會嫌棄她臟一樣，他的小東西，也是一樣的。

「你現在懷著孩子，要注意衛生。」

賀子昱的手向後，摟住了沈佳蓉的腰，抱著她去洗手間。

沈佳蓉洗了手，快速將東西收拾好，出門的時候還有些忐忑，不過想著有賀子昱帶她出去，頓覺得安心許多。

兩人下了樓，李家的人正准備動身離開，沈佳蓉少不了上去打個招呼。

「奶奶，媽媽，我有個朋友臨時出了點事，我要過去看看。」

當著他們的面，沈佳蓉自然是說不出太假的話，具體原因自然是不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明的，就只能半真半假，含糊其實。

韓以風確實是他沒錯，這也算是臨時有事，雖然這趟出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她自己。

「佳佳，你現在懷著身孕，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出去吧。」

張敏的話剛說完，李芸便接話道：「是呀，你晚飯都還沒吃呢？」

沈佳蓉扯了扯身邊站著的賀子昱，向他求助，他要不開口，她別想出門。

「奶奶，媽，確實是挺要緊的事情，你們不用擔心，我送佳佳過去。」

「對呀，是一個特別好的朋友，有賀先生送我呢，他會小心的。」

張敏見他們兩個一搭一唱的，就知道兩人肯定是在樓上說好了，她是相信賀子昱的，不是胡來的人，他既然答應了佳佳，肯定是因為這事挺重要的，張敏也沒多問，交代了賀子昱幾句，就放人了，張敏這一松口，李芸就算是不情願，也不能再說些什么了。

「晚上還回來嗎？」

「不了，在濱海小區那邊住，佳佳現在有身孕，肯定要在這邊常住了，我們過去把東西收拾一下，明天剛好搬過來。」賀子昱解釋道。

「嗯，那昱兒啊，你記得別讓佳佳太累了，要東西太多的話，明天讓你媽過去幫忙收拾，還有那些重的東西，別讓佳佳搬。」

王佩佩叮囑道。

「知道了，外婆，那我們先走了。」

賀子昱看了家里的幾個長輩一眼，摟著沈佳蓉的腰，轉身離開。

沈佳蓉剛出門口，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氣，懷孕實在是太辛苦了，出門一趟，不容易啊，幸虧有個萬能的老公。

賀子昱出了門便去驅車，沈佳蓉就在門口等人，等賀子昱的車開來，照舊坐在副駕駛座上，賀家這邊的宅子，與鬧區隔開，夜里，兩邊的道路，靜悄悄的，沈佳蓉沒有說話，手撐在車窗前，當手支著下巴，看著賀子昱。

「累的話先睡一會。」

從賀家到濱海小區那邊，一個在東，一個在西，s城大，就算是夜里不堵車，這樣過去，起碼也要將近一個小時，平日里，沈佳蓉坐車，經常都是睡過去的，現在懷孕了，賀子昱自然是希望她多多休息。

「老公，你真的是太好了。」

盯著賀子昱，想到過往的那些事情，沈佳蓉真的不知道該用言語表達自己對賀子昱的感情，他對自己，並不僅僅是好而已，而感謝的話，根本無法表達她內心的感情，整個胸腔，因為想到了他，就像是被溢滿了一般。

賀子昱勾唇，揉了揉沈佳蓉的發絲，他的小東西，素來是個感恩的人，就算是對他，也從來不是理所當然的索取。

沈佳蓉驀地想到什么，扭過頭，從自己的包包里翻出手機，對賀子昱道：「我給呂靜打個電話。」

自從和呂靜認識以來，她們第一次，這么久沒有見面，就算是打電話，也是幾分鍾匆匆就掛斷了，情誼還在，卻總覺得，好像生疏了一般，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不再像以前那樣，就算是天天見面，隔著電話，還是能侃好久。

沈佳蓉找到呂靜的電話號碼，給她撥了過去，其實，她的心里有很多很多話想告訴她，她懷孕的事情，還有韓以風的事情，尤其是韓以風的事情，其實她剛在電話想，很想問韓以風，有沒有把他明天就出國的事情，告訴呂靜，話到了嘴邊，想到過往的種種，還是咽回了肚子。

電話連續嘟了幾聲，就在沈佳蓉以為沒人接的時候，電話居然接通了。

「喂，是佳佳嗎？」

沈佳蓉聽著熟悉的聲音，嘴角上揚，應了一聲。

「我在報紙上看到報道說你懷孕了，真的假的？」

那邊的聲音依然歡快，沈佳蓉臉上的笑容，卻有些生硬起來。

「真的，我也是早上才知道的。」

「那你不告訴我？」

那邊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埋怨，沈佳蓉沒有說話，若是從前，呂靜看到那些報道，就算是覺得不可信，也會給她打電話問個清楚的，但是這次，卻是她主動給她打電話，其實在感情上，無論是友情還是愛情，她一直都是挺被動的，她和呂靜這么多年的朋友，更多的都是呂靜在經營。

「佳佳，你這樣不行啊，為了懲罰你，我必須當這孩子的干媽，我是第一個吧？」

賀子昱側過身，看著沈佳蓉，素凈的臉，那笑容看起來有些蒼白。

「呂靜，你最近過的好嗎？」

沈佳蓉猶豫了片刻，還是問出了聲，她的朋友不多，悠悠現在和席慕琛去了香港，酒酒她倒是不需要擔心，倒是呂靜，她和韓以風之間的感情，她許是真的已經盡力了，結果，卻依舊不盡人意。

「還好啊，終於擺脫每天相親趕場的悲劇了。」

那邊，呂靜的聲音，聽起來還是歡快的，一如從前。

「呂靜。」

沈佳蓉緊咬著唇，側身看著窗外倒退的風景，夜里的路燈明亮璀璨，干凈的車窗玻璃上，倒映著她的影子，就像是一面鏡子，沈佳蓉明顯能感覺得到，那個人的掙扎，沈佳蓉握著電話的手握緊，指尖將玻璃窗上的那個人劃開。

「韓以風要出國的事情，你知道嗎？」

那邊的人愣了愣，很快笑道：「知道啊，他本來就該出國的。」

「他明天就走了，呂靜，你會——會去送他嗎？」

沈佳蓉頓了頓，還是將要說的話，說了清楚，那邊，是長久無聲的寂靜，就連呼吸的聲音，也沒有。

「明天啊，恐怕不行，我和葉昭約好了，明天見他的父母。」

沈佳蓉拿著電話的手一松，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那種感覺，就像是冬日里被人潑了一把冷水，心都是涼的，還空落落的，一直以來，她都希望，韓以風能和呂靜在一塊，可現在，韓以風出國，呂靜就要見男方的家長了，在這樣安靜的夜晚，就算是有賀子昱陪在她身邊，她依舊覺得感傷，有種淡淡的惆悵。

「明晚六點的飛機，去不去，你自己決定！」

沈佳蓉說完，不等呂靜那邊回答，就已經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