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了樓,「噠噠噠」的踩踏樓梯的聲音在昏暗的環境里顯得異常的清晰,但是……為什么……好像只有自己一個人的腳步聲?
意識到這點的時候蘇爽的神經立即又綳緊在了一起,眉頭緊蹙起來卻又馬上舒展開——是黑子走的太輕了的緣故吧。
「哲君……你很冷嗎?」
蘇爽用手電筒照射著前方,忍不住出聲問道。之前沒有注意到,自己握著的那只手冰冰冷冷,仿佛沒有溫度。
沉默無言,蘇爽沒有得到身邊人的回應。
她努力地使自己鎮定下來,和身邊的人牽著手走向轉角教室,在經過窗戶的時候蘇爽裝作不經意地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後整個人都僵住了。
即便她早有所察覺,但仍然被自己看到的景象嚇了一跳。
——在月光的映射下可以充當一面鏡子的窗里,反射出的是獨自一人站在那里的蘇爽,她的身邊並沒有任何人。
那……手中的那只手是怎么回事?
蘇爽的身體已經僵硬了,她緩緩地轉過頭看去,是一截斷手——成年男性的斷手就那樣懸浮在空中,手指與蘇爽的緊緊相握著。
——!!!!
蘇爽連忙松開手,但那只手卻是在蘇爽掙脫開她之前兀自握緊了她的手,這只手就這樣懸浮在空中,紋絲不動,使她無法逃離。
情況卻並不只是如此。
不知道從哪里出現的另一只斷手箍上了她的脖頸,將她提起了一些,蘇爽悶哼一聲,踮著腳才堪堪觸碰到地面,脖子被人掐住的感覺十分不好受,她將另一只自由的手搭在那只斷手上,想要用力地掰開那只手,卻只是做了徒勞功。
一起組隊探險的黑子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一截懸浮在空中的斷手,禁錮住她的身體,還有另一截斷手掐住她的脖子似乎是想要就這樣勒死她。
是班級上那些人的惡作劇嗎?
還是真正的靈異事物?
思考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蘇爽被掐的非常難受,意識也開始逐漸消散了。在意識逐漸消逝的她的眼里,原本普通正常的走廊似乎扭曲了一些,窗戶上門上牆壁上似乎都有什么怪東西在那邊笑著,隱約還聽到「好香」「好吃」的聲音。
不管是誰都好——
請救一救我吧。
在最後一抹意識逐漸消散開去之前,蘇爽因為咽喉被掐住而發出了難耐的□□,她在心里吶喊,——神啊,請聽見我的聲音。
然後,她就真的聽見了神的聲音。
——「你的願望,我確實聽到了。」
眼睛闔上視野被一片黑暗籠罩之前,蘇爽最後看到的是穿著黑衣服的黑發男子,那雙冰藍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環境上閃爍著奪目的光輝。
原來是你啊,夜斗。
*
《野良神》是蘇爽早期玩過的一款游戲,不過……她只玩了一個開頭就因為種種原因沒有繼續玩下去了。
夜斗這個名字,蘇爽是眼熟的,甚至於即使郵件中毫無相關信息指向夜斗是神明,但她仍然下意識地覺得夜斗是個神明,並接連發出了對神明的吐槽。但是在那個時候,腦海中卻沒有關於夜斗的其他信息,而今看見夜斗的面容,有關《野良神》的回憶一下子翻涌而上。
八百萬神明之一的……夜斗。
蘇爽意識恢復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空盪的走廊里,兩只冰冷的斷手此刻已經消失不見,周圍的一切看上去都非常正常……如果不是脖頸處還隱隱作痛的話,蘇爽可能真的要以為之前只是一場夢。
她用手撫著脖子,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小聲問道,「夜斗,你在嗎?」
沒有一個人回復,走廊里空盪寂靜。
蘇爽又道,聲音因為疼痛而非常的小聲,「夜斗?」
還是沒有任何人回復。
……《野良神》蘇爽只玩過一個開頭,說不定……現在夜斗還未和「女主」相識。
但是這樣一來,這個世界就不是《野良神》結局後的世界了,因為蘇爽根本沒有玩到過結局。
將疑惑壓在心底,蘇爽突然想起早上收到的那個郵件,她從兜中拿出自己的手機,指尖顫抖地在上面觸碰著。
[您有兩封新的郵件~]
查看/不查看
查看。
[黑子哲也:爽子?你在哪里?]
[班長:蘇爽,你在哪里?試膽大會已經結束了,就差你一個人了。]
給黑子和班長回了郵件說明情況,蘇爽轉而翻出了早上收到的夜斗發來的郵件,照著號碼打了過去。
電話只「嘟」了一聲就被接起,從那邊傳來了富有活力的聲音,「您好!我就是快速省錢又令人安心的配送神明夜斗~」
……
有種想掛電話的沖動。
蘇爽忍住了,她聲音帶著幾分沙啞,「無論什么煩惱都能實現嗎?」
「是的喲客人~」那聲音爽朗無比,配合他的語調隔著電話也能腦補出他的神情,「無論是什么煩惱~都能為你實現!那么,你有什么煩惱呢?」
這個輕浮的語調,和之前她看見的解救她於斷手之下的神明夜斗,真的是同一個嗎?
「我想見你。」
蘇爽的要求說出口之後電話那邊一下子沉默了下來,然後夜斗的聲音響了起來,電話里傳出的聲音和不遠處的聲音重疊在了一起。蘇爽一直看向那個方向,看著那處地方的空間變得扭曲起來,看著夜斗的身形逐漸顯現了出來。
穿著一件黑色的運動服,脖子上圍著一條白色的方巾,黑發的神明睜著冰藍的好看的眼睛,驚訝一閃而過,笑嘻嘻地出現在了蘇爽的面前,「嗨咿,為你解決煩惱,快速省錢又令人安心的配送神明夜斗是也~」
他微微傾下身,朝蘇爽伸出手。
蘇爽原本坐在地上,見他伸出手懸空在那里,也伸出手搭上,借力從地上站了起來。因為之前被掐住咽喉的緣故,她說話非常困難,在和夜斗面對面的情況下,她選擇使用手機進行文字交流。
蘇爽收回握緊夜斗的手,握上手機正要打字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的手中有些滑膩……似乎是剛才和夜斗握手時碰到的手汗。
面不改色地低頭打字,蘇爽將手機屏幕轉向夜斗的方向。
[蘇爽:夜斗先生,非常感謝您在之前的幫助。
如果可以的話,可以再給我一杯水嗎?]
請求神明幫助,需要酬勞。
蘇爽翻著口袋,從里面找出了兩個五元硬幣和一百元硬幣,她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不敢直視夜斗。
夜斗從她手心拿走那枚五元的硬幣,在指尖把玩了一下,像是完成什么儀式一樣將它拋了起來,然後穩穩地接住,他迎著她黑色的像是含著水的眸子,鄭重地說道,「你的願望,我確實聽到了。」
然後,他的手上就變了一杯水出來。
夜斗將那杯水放在蘇爽的手中,水是溫的,不冷也不燙,喝起來剛剛好,溫水流淌過喉嚨的感覺非常的舒服。
喝完杯中的水,蘇爽將杯子放在窗台上,低下頭繼續打著字。
[蘇爽:謝謝,夜斗大人真的很厲害呢。]
得到蘇爽的誇獎,夜斗不由高興起來,手插入運動褲的兜中,另一只手在臉頰旁邊比了一個剪刀手,看起來非常的可愛,「為您解決煩惱是我應該做的~爽子,還有其他煩惱嗎?」
爽子……
從始至終蘇爽都沒有說過自己的名字,夜斗知道自己的名字,看來他一定是認識自己了。
得到這樣的認知後,蘇爽不由對今天下午看見的黑影以及前幾日在家中看見的黑影有了幾分猜想。
[蘇爽:經歷了剛才的事情,我有些害怕。
我的同學在外面等我,我想快一點出去,夜斗先生能幫助我嗎?]
然後她恭恭敬敬地將手中的另一枚五元硬幣奉上。
夜斗拿起那枚硬幣再次在手中把玩了一下,然後鄭重道,「你的願望,我確實聽到了。」
他將蘇爽送到了教學樓底下——也許是因為在神明的概念里走路是一件麻煩的事情,又無法帶著她一起瞬移,夜斗選擇抱起蘇爽,在窗口一躍而下。
當被夜斗以公主抱的姿勢抱住,感受到他的意圖的時候,蘇爽一下子沒忍住叫了起來。
她有恐高症,她有恐高症,她有恐高症。
即使只有三層樓,即使只有十幾米——當失重感來臨的時候還是怕到不行。
——真的能平安降落嗎?夜斗真的能承受住我的重量嗎?
蘇爽不由伸手抱住了神明,將頭部緊緊埋在他的胸膛之上,然後閉上了眼睛。
夜斗「啪」的一聲降落在地面上,蘇爽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緩緩地睜開,眼眶中泛起了幾絲水意。從她這個視角所看到的夜斗,非常的帥氣,但是——
覺得夜斗帥氣的想法才剛在腦海中浮現,就見他原本上揚著的嘴角一下子下榻了下來,臉上露出了疼痛的表情,他忍不住跳了起來,「好痛好痛好痛。腳痛痛痛——死了。」
……帥不過三秒。
蘇爽被夜斗抱在懷里,身體隨著他的動作起伏著,她收緊了環在夜斗脖子上的手,忍不住出聲問道,「夜斗先生,你能先放下我嗎?」
蘇爽被夜斗放在地面上,那種安心的踏實感終於又回歸了。她站好,伸手整理了一下有些飄起來的裙擺,正想回過頭對夜斗說出感謝的話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阿爽?」
青峰大輝的聲音。
這時候正好有一陣風吹來,蘇爽壓住飛揚起的頭發,將左邊的頭發別到而後,朝著聲音傳來的那個方向望去,卻馬上楞在了原地。
……那個方向黑漆漆的,空無一人。
她下意識地轉頭望向原來夜斗站立的地方,卻已經是空無一人了。蘇爽握緊了手機,不確定地出聲問道,「阿大?」聲音還有一些沙啞。
在那個黑暗的地方,慢慢地走出了一個人,他穿著灰色的短袖黑色的長褲,隱沒在黑暗之中竟是有些難以辨別了。他走進蘇爽,聲音帶著幾分磁性,「你剛才去哪里了?大家都在找你。」
隨著距離的靠近,月色下蘇爽的身體也清晰地映入了青峰的眼簾,從上到下,頭發凌亂衣服凌亂,臉上還殘留著幾分懼意,青峰的視線打量著她,最後落在了她的脖子上,如果沒有看錯的話,是一圈紅痕?
阿爽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青峰不由緊張起來,他伸手將蘇爽凌亂的發絲揉順,然後撫上她的脖子,看她抖了一下,語氣有些嚴肅,「剛才發生什么事了?」
蘇爽抿著唇,聲音沙啞中帶著一絲哭意,「剛才在去三樓的時候,身邊的哲君變成了一只斷手……它掐著我……然後……我就……」
她講的斷斷續續,也有些語無倫次,但青峰也能從之中推測出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來。
他是一個人進行的試膽大會,途中也遇到過幾只「鬼」,但是是同學人工扮演的「鬼」,演技不堪一擊,服裝道具也准備的不充分。
但是聽蘇爽所說的,她好像真的遇到靈異事物了……
一只斷手。一只能掐住人的斷手。誰有本事去扮演一只手嚇人啊?!
他回頭看了一眼在月色映照下更顯陰暗的教學樓,然後回頭問蘇爽,「沒事了。現在還走得動路嗎?」他看她的小腿都有些顫抖,看上去是走不動路了的樣子。
蘇爽面對青峰,也老老實實地說了實話,「走不動了……」
青峰「嗯」了一聲,然後在蘇爽面前半蹲下,雙手向後,「跳上來吧。」
「誒?」
看青峰的樣子似乎是想背蘇爽,蘇爽看了一下自己身下的裙子,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我背你出去。」青峰再次說了一遍,蘇爽遲疑了一下,還是被青峰背了起來。身體貼著青峰寬厚的後背,她將臉貼在他的頸窩,忍不住說道,「可以嗎?」
「背十個你我都沒問題。不要說話了,」或許是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過強硬,青峰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你的嗓子還不舒服吧,盡量不要說話了。」
「嗯」了一聲蘇爽不再說話,只是安靜地靠在青峰的後背上。
而青峰——
努力使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前方的路面,青峰極力忽視身後柔軟的觸感、手下嫩滑的肌膚以及少女呼出的熱氣,但耳根還是不可抑制地泛上了紅色。
早知道就用抱的好了。
青峰的心底,浮現上了這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