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大觀園記】第十回:曲徑通幽花容失色 怡紅快綠夢歇倦體(2 / 2)

去可卿這里抱怨。可卿晌午便去鳳姐處言語,鳳姐也只好言相勸,另贈了二姐,

三姐各幾幅衣衫也就罷了。

卻說午後襲人來領了六柄如意絲扇子,提了扇子謝了鳳妃,便要回怡紅院。

因天氣炎熱,便不想走正路,抄著小道走到翠嶂假山之中,那一叢假山中多

有槐樹遮陰,便省了暑熱,只是其間亂石叢叢,或如鬼怪,或如猛獸,縱橫拱

立,上面苔蘚成斑,藤蘿掩映,其中微露羊腸小徑,不免有些陰森。

襲人正在快步前行,卻聽得前面有女子哭泣之聲,再細聽,竟有人語。便多

了心機,靜步走上前去,依在一座穿心怪石後一看,迎面曲徑石邊,竟然有兩個

女子在那里私語,一個哭得眼圈都已經紅了的卻是尤三姐,一旁似乎在安慰她的

竟然是園子中的紅人情妃秦可卿。

卻聽情妃只勸道:「好妹妹,你可萬萬不要再哭了……這若被他人知道看

見,可了不得……」

三姐卻是抽泣道:「我只是想不明白……族中獲罪……豈有這般牽連外人得

道理……他有什么罪?竟然也要被官家封了屋子,奪了家產。」

情妃忙掩住三姐之口,四下張望無人才道:「妹妹……姐姐是過來人……好

好勸你一句……如今家是沒了,族人獲罪,都在生死難明之間,那人雖然只是門

客伶人,既然來府上唱過戲,在皇家看來,跟碾死一只螞蟻又有什么區別……這

是一層。另一層,雖然你還沒有侍奉,但是既然進了園子,便不得再出去的,終

身只是主子的女人……甚至可以說,終身只是主子的玩物。那人以前對你有情也

罷,無情也罷,有下場也罷,無下場也罷,你萬萬不可再想了……旁的不說,你

聽到他受點小罪的消息便這般哭泣……這要萬一被人知道了……你和他……可都

有千刀萬剮的罪……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就算為他著想,也不可再想起他了,

不可打聽他的消息,萬萬不要露了喜怒……妹妹……聽姐姐一句勸吧……從

此天涯兩路,不可能再相逢的。」

襲人越聽越驚,不由得花容失色,細辨言語,竟是這尤三姐還掛念著園子外

的一個門客伶人。進園子,就如情妃所說,其實就是王爺的玩物,最忌諱的就是

少婦惦念著前夫,少女惦念著情郎,若是察覺,不定要惹來什么災禍。眼見情妃

在園子里勢力大,得王爺寵愛,這三姐與她曖昧不明,似乎有做了情妃禁臠的意

思。自己只是一個小小奴兒,連屋子里主位也沒有,此時若是撞上,只怕先死無

葬生之地的竟是自己。想到這節,是摒氣凝神,一點聲響也不敢發出。

那壁廂,尤三姐在謝可卿道:「姐姐,我……我已經是姐姐的人了……姐姐

是為我著想,我再沒個不知好歹的……我自當曉得分寸,若不是在姐姐面前,我

斷斷然也不會讓人覺察的。只是姐姐,你千萬好歹今後有了他的消息莫瞞著我…

…雖然我也知道進了園子再沒個出去的命,只是割舍不下,能曉得他平安也是好

的……姐姐莫告訴人去……我定好好伺候好姐姐就是了……」說著又哭得好似淚

人一般。

襲人想著,再聽下去不得了,橫豎都可能牽連自己,便干脆一扭頭,躡手

躡腳退出了花徑,一路琢磨:「這下去可怎么得了……三姐如此用情,也端得可

憐,可萬一要被人知曉或做出些傻事來,豈非是大禍一場,情妃又是什么意思

呢?居然把園子外的消息遞給三姐……」一路便從紫菱洲後繞著回怡紅院。

那秋紋已在院子門口候著,笑道姐姐怎么才回。見襲人臉色有異,便問怎么

的。襲人又豈可說得,便也胡亂遮掩過去。一路心事,連晚飯都不曾安生吃。夜

里,值夜的太監又送來荷香驅蚊露,襲人便命四兒滿院子撒些驅趕蚊子。香味略

略重了些,便覺得有些刺鼻。一來二去,竟然鬧起了頭痛。夜里又起了幾次夜,

便昏沉沉汗津津有點不受用。

第二日晨起,襲人欲要掙扎起來,卻覺得天旋地轉,再掙扎不動的,仍倒在

綉床上喘息。

過一陣,晴雯進來見襲人還睡著,訝異過來問候,一摸額頭便叫天王菩薩,

燙手滾滾,一屋子人都慌了起來。原來園子里的規矩類同宮里,除了戲子,太

醫,至親是不得入後宮的,只是這園子雖說是後宮,卻也不是後宮,說到底只是

個圈養性奴的園子,除了張友士,太醫也不輕易進來。襲人只是一個奴兒身份,

有時也不好常常去請動的。若得了病,還不知怎的是好。於是,麝月便去急急的

回熙鳳,晴雯只管用冰水裹了毛巾替襲人降熱。襲人昏沉沉便又睡去。

再醒來,卻覺得口干舌燥,四肢酸痛,正不受用,睜眼,卻見床頭坐著插金

綴玉一少婦,揉揉眼看,竟然是鳳姐,身後還有平兒,晴雯等人。

襲人便一邊掙扎要起,一邊道:「妃子怎么來了……這怎么受得起……」

鳳姐忙按到襲人道:「別起了……這會子還講什么禮數……可憐的丫頭……

園子里得病可不是鬧著玩的。」

襲人苦笑道:「是奴兒自己身體弱……倒惹妃子您掛懷了……」

鳳姐笑道:「別說這見外的話,終究都是自己姐妹,再說了,我掛懷不掛懷

也治不得病,可惜主子其實不常進園子,……哎……即便進了園子……其實我也

未必就能和主子說上話,否則下次必定請主子恩典,要給園子里專職配個大夫不

可……不過你也不用心急。只管寬著養身體……我已經差人去回了王府里月姝姑

娘了,也請王太醫來看脈了。你適才昏睡了半日,太醫也看過脈了,現開了葯,

我已經著小紅去配方,讓老媽子去街市上抓葯去了。」

襲人忙謝恩道:「妃子……您這份心田……可怎么說呢……只是為了我不必

鬧著沸反盈天的,躺兩日歇歇也就好了。」

正說著,門外卻又來了幾人,定睛看時,是寶釵帶著鶯兒來了,進門便遞一

個小瓶子給晴雯,沖著王熙鳳盈盈一禮,又道:「妃子也來了……聽說襲人妹妹

病了……這是我以前娘家的『風邪凝神丹』,下火熱最有效的……園子里一時若

來不了大夫,襲人妹妹可用這個,一日三顆,就清水服下,晚上若是能睡安穩,

兩日必能好的。」

襲人要謝,鳳姐和寶釵忙又止了。怕襲人費神,說一會子安慰的話也就去

了。

晴雯,麝月等只管去打點。只那秋紋年紀小,坐在一旁伺候。

襲人昏昏欲睡,卻又難以真的入眠,半夢半醒間仿佛身上燥熱,似乎又夢起

昨日可卿和三姐之話,然後竟然想起寶玉,仿佛寶玉又在身邊,夢起自己以前的

有一次,那一次其實也是在可卿房里,寶玉去歇中覺,自己在門外守著,聽見寶

玉叫嚷要醒,進去安頓端上了桂圓湯,替寶玉系褲帶時,竟然摸到寶玉被中濕黏

黏一片冰涼,唬的忙退出手,那時自己漸通人事,察覺了不由臉紅,又要替寶玉

遮掩,少不得就不吱聲只管替寶玉理了衣裳。到晚上才問寶玉究竟夢到什么故事

了。哪想那寶玉說得一番淫夢,只聽得自己掩面而笑,誰想那寶玉又拉著自己的

衣衫要試雲雨。自己雖然害羞,但是想著做寶玉這等富家公子的房里丫頭,被他

猥褻玩弄,乃至奸污破身,卻也是禮法所當,挨得過今年挨不過明年的,何況

賈母之意,早就是將自己與了寶玉的,再何況寶玉溫柔俊俏也可人意,便半推半

就,由得寶玉脫去了衣服,作著嘴兒,摸著奶兒,用那少男的玉莖插了自己的少

女下身。雖說第一次生澀勉強,疼痛之中也談不上幾多快意。只是自那以後,寶

玉視自己果然不同,連王夫人也待自己別眼看待。

本想著若是長此以往,止不濟也能混個房里的姑娘,誰想沒有數月,賈府獲

罪,天崩地裂,寶玉早已經被發配到了采石場為苦役。自己這個本來以為的終身

依靠也是鏡中花水中月。不想又被王爺看中,喚進園子來做了性奴。雖說身份聽

著低賤,但是自己做奴才丫鬟出身,想來也不過如此。

只是園子里美色眾多,王爺主子進園子也不過兩次,尚未臨幸的小姐還多,

也不知何年何月輪到自己,長夜寂寞,芳心無依,自己一個已經破了身的奴兒,

也不知道主子是否會真的臨幸。自己屋里沒有主位,怡紅院本來是大觀園里的緊

要所在,一下子便成了人人作踐得的地方。若不是鳳姐念在往日情分照看,還不

知怎樣。

再想著王爺不來,寶玉卻又不知哪里。身上燥熱,竟然春心都盪漾起來。想

著又有幾次,自己陪寶玉入睡,那纏綿醉骨,愛意溫柔。人生美境,不過如此。

此時病著,也不知是否可以超生。一只嫩手便進了被窩小衣里面,撫上了自

己滾燙滾燙的身子。

噫,自己的乳房如此精巧,想想自己其實才十六歲,卻已經失身於男子,小

乳早已經被男子摸玩過,可憐這乳房,柔綿舒軟,也不知今生是否還有男子會來

親近。噫,可憐自己的乳頭,新剝雞頭,嬌嫩如脂,今生是否還有男子會來舔

弄。

噫,可憐自己的下身美戶,此時已經陰毛叢生,每一根陰毛上少不得沾染露

珠。

今生是否還有男子會來摳摸。噫,可憐自己的兩片貝肉,肥美多汁,不幸已

經被寶玉染指,但那舒爽此生難忘,今生是否還有男子會來進入。

想想女孩子家,真是天性淫盪,再怎么表面貞潔,衣服裹實,其實內心都渴

望著被人強奸,被人侮辱,被人逼迫,被人玩弄。難怪那尤三姐一心念著園子外

舊日相好。也不知兩人只是情義通通,還是有了什么。若是有了,三姐不比自己

丫鬟身子,只怕日後主人發現不是完璧,要遭奇禍。若是沒有,那三姐將來被主

人開苞,又不得許身愛郎,強顏歡笑之余,該有多少難過傷心……

這一路,三魂天外飛,七魄宇內游,手上似乎用力,下身一陣舒坦,竟然才

痴迷著睡了過去。

第二日起來,昨夜之夢似乎記得一二,又似乎忘了。有些口渴,便喚水來

喝。

晴雯只笑道要水喝便是病有起色了,果然,不幾日,要湯要水要粥,也漸漸

好轉起來。只是那日園子曲徑所見所聞,卻萬萬不敢提起的。

襲人她倒是知禮,身子略好了些,便去各房拜謝,先是拜過鳳姐,又去拜了

可卿,從天香樓出來即想去謝過寶釵。身後卻追出一個小丫鬟來,道:「姐姐留

步。」

襲人回頭看時,卻是跟著可卿的貼身小丫鬟瑞珠,捧著一個秀氣小竹籃來。

便回步問候。

那瑞珠笑道:「姐姐回頭要不去看看林姑娘,也順道替我們妃子娘娘把這小

籃絨線送去……林姑娘說了幾次想要紅絨線結冬天戴的護膝,我們妃子可記得

呢,前兒得了這些上好的,就便就請姐姐替送去……」

襲人便知是情妃讓自己替著問候黛玉,便道個好,干脆攜了籃子就奔瀟湘館

去。

那瀟湘館外此時春竹正盛,郁郁斑斑,草木知了,潺潺聲動,青幽瑟靜。敲

門應聲,卻是小丫鬟雪雁出來開門,見是襲人,忙問襲人身子可大好了,便往里

請。

進幾步路,卻見黛玉房里有客,竟然是素日不太見人的櫳翠庵主妙玉,見那

黛玉一身月白素裝,如冰山仙子,瑤池玉女,只淡淡盈盈盤坐在案幾旁,面前有

一尊焦尾古琴,十指纖纖撫那琴弦;那妙玉一身淡色道袍,又如蓮池觀音、雪域

菩薩,坐在一旁對著香爐靜聽,竟是在聽譜。襲人雖不讀書,也懂得幾分風情,

心下不由得咋舌,若不是那妙玉清凈傲潔,世人難及,此情此景,斷難得世上有

幾人,配得起這黛玉問琴之風流雅致。見襲人進來,妙玉也不搭理,黛玉身子軟

軟欲要起身問好,襲人忙上前見過了禮,備說了情妃的事。

黛玉笑道:「我身上不好,少出來走動,冬日里怕冷,才想稱著如今天

熱,正好結一對護膝,倒難為妃子娘娘想著呢……不敢勞動姐姐,回頭我自去向

妃子道謝就是了……」說著低頭又看那琴譜。

襲人也不便打擾,便告退了出來。到門口,見紫鵑在院子里候著,便也問候

幾句。才又出了瀟湘館,仍想著前情,要奔蘅蕪苑去見寶釵道謝。

欲知後事如何,下文書分解。

這真是:

淑德閨貞俱為幻

情天怨海皆是空

當別舊年小郎君

願忘妾在儲秀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