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章 倭國之殤(2 / 2)

天唐錦綉 公子許 1335 字 2020-11-14

在這寧靜肅穆的飛鳥寺中,劉仁願談起弱肉強食之叢林法則,心境舒緩,神情自然,居然並無一絲一毫之違和。

蘇我蝦夷眼皮跳了跳,無言以對。

不得不承認,劉仁願的這番道理是很站得住腳的。

如今大唐便是獅首狼王,與其作對的下場便是化為齏粉,那高句麗固然三次擊退隋煬帝的征伐,可是在大唐兵鋒之下,早已是危若累卵,又能偏安一隅幾天呢?

遲早會被納入大唐版圖之內,所有高句麗人將會成為大唐的奴隸。

倭國雖然不得不依附於大唐,卻好似跟隨在猛獸身後等著分食腐肉的小獸一般,固然毫無尊嚴,且生死盡皆操之人手,然而到底能夠分得一口肉吃,而不是被猛獸當做獵物吃掉。

是堅守尊嚴挺著腰桿凄慘的死去,還是放棄尊嚴彎下腰來屈辱的活著?

對於倭人來說,這根本就不是需要考慮的問題。

強者本來就是要尊敬的,如果你自己還不夠強,那就依附於強者身後去攫取養分,然後靜待時機,等到自己足夠強大足以挑戰強者,再逆而反擊,將強者掀下馬來,狠狠的捅一刀,食其血肉壯大己身,傲視群雄。

當然,機會更多時候是爭取來的,而不是等來的……

蘇我蝦夷正襟危坐,神情恭謹:「如今之大和,已然成為諸多封國的眾矢之的,想要保全國祚、延續血嗣,唯有統一之一途,願將軍能夠體恤老朽之真誠,助蘇我家統一倭國,則蘇我家願意世代侍奉於將軍之足下,生生世世,永不相負!」

唐軍勢大,其國力更非是倭國可以抗衡,唯有利用其內部爭權奪利之間隙,方才有可能完成自己心中夙願。

為此,他不惜以一國之尊,在區區一個唐國水師偏將面前卑躬屈膝,尊嚴全無。

劉仁願喝了一口茶,看著蘇我蝦夷,笑了笑,說道:「據我所知,閣下的子嗣早已喪生在那場政變之中。您這般苦苦謀劃,死後又無子嗣繼承這一番家業,所為何來?」

蘇我家雖然枝繁葉茂,但是蘇我蝦夷的兒子都已經死了,絕了後。倒是還有不少侄子,可他的兄弟蘇我倉麻呂也死在那場政變之中,且是蘇我蝦夷的兒子蘇我入鹿手刃,固然如今蘇我入鹿已死,可誰知道蘇我倉麻呂的兒子是否會將蘇我蝦夷當做殺父仇人,視若仇寇?

若是苦苦謀劃之家業最終留給了的自己的侄子,而侄子們卻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

人世間之悲哀,恐怕莫過於此。

蘇我蝦夷布滿老年斑的臉上浮現出苦澀的笑容,素來閃爍著智慧的眼眸,此刻也渾濁無比,凄然一笑,澀聲道:「事已至此,徒喚奈何?然則老朽終究是蘇我家的家主,這份家業乃是父祖們歷經百年創下,焉能在老朽手中斷絕?更別說,如今倭國之傳承,亦在老朽之手。用不了幾年,老朽便是一抷黃土撒手人寰,總歸是要將這家業國祚傳承下去。」

子嗣斷絕,承襲無望,就算再是功業千秋,又有何用?

然而蘇我蝦夷心中仍舊有一份執念,那便是能夠在有生之年統一倭國。如此,千百年後的倭人子孫們談論起今日之事,大多會顧念他統一倭國之功業,而非是譴責謾罵其斷絕天皇血嗣之罪孽。

唯有將這倭國在蘇我家一代一代的傳承下去,他蘇我蝦夷之名才會被放進神社,受到百世供奉,享受香火血食。否則若是蘇我家一朝覆亡,那么他蘇我蝦夷注定會成為倭人歷史上無與倫比的奸佞,貪圖一己之私斷絕天皇血嗣,遺臭萬年。

劉仁願低下頭,手指捏著茶杯,感受著茶水的溫熱,慨然一嘆,緩緩說道:「水師的權柄,始終掌握於越國公之手,莫說是我,便是蘇都督、劉將軍,亦不可能將水師據為已有。吾與你之謀劃,算得上是背信棄義、吃里扒外,只是不知越國公之心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