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心如蛇蠍(2 / 2)

天唐錦綉 公子許 1332 字 2021-02-13

這一路的確如丘孝忠所言那般「山高水遠」,且正值嚴寒、大雪封山,尚且要躲避沿途的唐軍駐扎地,可謂艱難險阻。然而長孫無忌非但沒有半分畏難,反而胸中熱血沸騰。

只要想想自己回到長安之後如何綢繆大事,將長孫家再一次推上榮耀之巔峰,而自己亦將成為天下景仰萬民相誦的一世人傑,那股已然消失多年的沖動又回到體內。

大丈夫自當金戈鐵馬、手執日月,豈能畏懼艱難、安於現狀,等待黃土飛塵慢慢與草木同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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夤夜風雪之中,諸遂良回到自己的營帳,沒有點燈,將侍者斥退之後,手中錦盒放在身側的茶幾之上,一個人坐在黑暗之中,耳畔聽著帳外風聲呼嘯、蹄聲陣陣,胸中波濤起伏、神思不屬。

抬手揉了揉臉,卻發覺雙腿因為久坐已然麻木。一邊揉著腿,一邊長長的嘆息一聲。

以往他總以為自己才華橫溢,既然能在書法詩詞之道獨步天下,縱然身入仕途亦能如魚得水、游刃有余,所欠缺的也僅只是一個機會而已。

時至今日,他卻對官場之上的勾心斗角心有余悸,那種不講人情道理的殘酷爭斗往往使人泯滅良心、喪失道德,隨時隨地都要面對生死抉擇。然而一入官場深似海,進來容易,想要退出,卻由不得你。

他不願走出這一步,然而長孫無忌早已將其中之利弊剖析清楚,勸說也好,恐嚇也罷,總之他眼下早已沒有回頭路。

前進一步固然是萬丈深淵,可如若後退,一樣是深溝險壑,掉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營帳之中一片黑暗,諸遂良枯坐半晌,方才起身,將面前的錦盒打開,從中摸索著取出一顆指甲大小的葯丸捏在掌心,而後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堅定意志,轉身出了營帳,來到不遠處的中軍大帳。

大帳內燃著燈燭,太醫正給李二陛下做了腿部的按摩防止血脈堵塞、筋絡萎縮,見到諸遂良走進來,停下按摩的動作,鞠躬施禮。

諸遂良上前看了看,問道:「陛下可曾服葯?」

太醫道:「湯葯剛剛煎好,有些熱,下官待湯葯略微涼一些在服侍陛下飲用。」

諸遂良頷首,瞅了一眼一旁桌案上的葯碗,道:「時辰不早,你也勞累整日,不妨去歇下吧,吾來服侍陛下服葯。」

太醫略一猶豫,頷首道:「如此,有勞諸黃門。」

諸遂良擠出一抹笑容,輕聲道:「服侍陛下,乃人臣之本分,是吾等之榮幸。」

太醫忙道:「正該如此!」

言罷自床榻之側來到書案前,將自己的醫術、銀針等等物品放入一個葯箱中,而後將葯箱背負在身,拱手道:「下官暫去歇息,若是陛下有何情況,諸黃門只需在門口呼喊一聲,下官便即刻趕來!」

諸遂良頷首道:「自去便是。」

太醫頷首致意,推開帳門走了出去。只是走出幾步便又折返回來,靜靜的站在營帳門後的陰影之中,任憑雪花簌簌落在頭頂、肩上,一動不動。

帳內,諸遂良趨步上前,站在床榻旁看了看閉著雙目呼吸均勻的李二陛下,心潮跌宕起伏。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這些年李二陛下愛其才華,將其招至身邊封官進爵,縱然犯錯之時亦予以袒護,寵愛庇護之處,朝中少有人及……

然則眼下自己之所為,如蛇蠍之毒有何分別?

良久,方才一咬牙,轉身來到桌案旁,將手心中捏著的葯丸放入葯碗之中,那葯丸見水即化,須臾便溶入葯湯之中。

諸遂良捧著葯碗,來到床榻之前,雙膝跪地,將葯碗高舉過頭頂,輕聲道:「陛下,微臣服侍您服葯。」

言罷,熱淚自眼眶奔流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