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八十六章 同室操戈(2 / 2)

天唐錦綉 公子許 1538 字 2022-09-02

親兵得令,趕緊倒轉馬頭,打馬向著春明門跑去。

又一批傷員撤下來,傷兵躺在板車上只遮蓋了一塊破舊的雨布,血水從車板縫隙流淌到地上,旋即被雨水稀釋沖散,傷兵捂著被斬斷的小腿在車上翻滾哀嚎,叫聲凄厲。

蘇伽「呸」的吐了一口口水,面色陰沉,喝道:「還沒死呢,嚎什么嚎?丟人現眼的東西,給老子憋回去!」

傷兵被叱責一頓,死死咬著嘴唇很快將嘴唇咬破,滿嘴鮮血臉色煞白,雨水混著汗水往下淌,看上去更加凄慘狼狽。

「娘咧!」

蘇伽低聲咒罵,方才的親兵已經飛馬返回,喘著氣道:「大帥說了,晉王殿下未曾下達撤退的命令,讓咱們死死頂住,誰敢後退半步,殺無赦!」

蘇伽腮幫子上的肉棱子鼓了鼓,死死咬著後槽牙,一聲不吭,將手里的馬鞭狠狠丟在地上。

「打吧,往死里打,將這么些弟兄都打光了,讓大帥自己去晉王面前盡忠職守!」

他自然明白尉遲恭的意思,既然已經投靠晉王那就得恪盡職守,晉王下令猛攻太極宮,即便前邊是刀山火海也得一往無前……但話只是這樣說而已,難不成前面當真是刀山火海也得不要命的往里沖?

這些袍澤們南征北戰百戰余生,今日卻在毫無意義的死在這承天門前,搞不好還有可能背負一個叛逆之名,以往所有功勛皆被剝奪,永業田被收回,妻兒老小就算逃過死劫也難免發配充軍三千里。

左右將校自然也對如此死戰頗有微詞,但卻不敢如蘇伽這般表現出來,尉遲恭的殘暴在一眾貞觀勛臣當中數一數二,誰敢違逆他的軍令,他能活生生將皮扒下來……

……

李靖頂盔摜甲坐在金光門下的營房內,前方戰報雪片一般飛入案頭,錄事參軍將這些戰報一一整理歸納,然後在牆壁懸掛的輿圖上一一對應標注,當下局勢一目了然。

程處弼從旁協助。

這種介於輿圖與沙盤之間的模式乃是房俊首創,作為房俊好友的程處弼自然了如指掌,當他將幾支代表右侯衛的黑色旗子按照當下位置一一黏在輿圖上,左右看了看,忽然皺眉道:「大帥,右侯衛四萬余人,但擺在咱們正面的只一萬有余,其余部隊駐扎在春明門內外,看似不斷向承天門一帶支援,但同時有不少傷亡兵卒撤下去,人數始終在一萬左右,不曾增加……可令駐守金光門外的屈突詮部繞過龍首原突襲春明門,咱們正面戰場再發動一次猛攻,令其首尾不能兼顧,或可截斷其退路。」

李靖捋著胡須,頗感欣慰。

這熊孩子平素說話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一扁擔打不出一個屁來,但只要討論軍事卻能滔滔不絕,且往往極有見地,頗有其父之風,是個不可多得的好苗子,若能在自己手底下多多歷練幾年,或許可為大唐年輕一輩當中有數的統帥。

只可惜自己年事已高,此戰之後無論如何都將交付軍權,再無帶兵之可能,遂有些黯然……

不過旋即又振奮起來,自己雖然不能帶兵,但只要此戰獲勝太子順利登基,書院必將重建,屆時自己大可重返書院,忙時編撰兵書、教書育人,閑時含飴弄孫、優游林泉,其樂何極?

心氣兒順了,情緒自然好了,遂起身來到輿圖前,耐心指點道:「戰爭,從來不拘泥於一城一地之勝負,即便是臨陣沖鋒的偏將亦要有放眼全局之眼光,否則不知何處可以突襲、何處應當固守,有勇無謀也,有些時候非但無功,反而會壞了大事。」

程處弼一頭霧水,仔仔細細看著輿圖上標注的戰局態勢,不知其所以然。

李靖手指著春明門位置,道:「春明門乃東城門戶,右侯衛無論勝敗都必須保證此處在控制之下,否則無需咱們在戰場上擊敗他們,他們自己後路被斷便亂了軍心,所以尉遲恭一定在此處坐鎮。」

程處弼點頭。

李靖又將手指自春明門向東劃到城外不足十里之處,那里有一處不算高的土丘,緊挨著春明門通往灞橋的官道:「晉王千金之體,且是叛軍之核心,自然不能蹈履險地,但其身邊護衛薄弱,只能依靠右侯衛保護,所以一定不敢距離右侯衛太遠,這里遠近正合適,進可以快速入宮接管大局,退可以沿著灞橋直奔潼關,想必現在潼關依然置於叛軍掌管之下。」

程處弼依舊有些不明就里:「末將可率領一旅騎兵繞過龍首原,直擊晉王駐留之地,七八分把握可以一戰功成。」

他願意多看、多學,提升自己的戰術素養,但是面對眼下這等同室操戈的戰爭,實在是提不起多大的勁兒。

勝負又能如何?

死的都是昔日並肩作戰共御外侮的袍澤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