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一百二十二章 錙銖必較(2 / 2)

天唐錦綉 公子許 1436 字 2022-10-07

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

但李勣深知過猶不及,當初房玄齡致仕,宰輔空虛,他以軍方領袖之身份順勢登閣拜相成為宰輔之首,可謂一肩挑起文武兩方,權柄煊赫天下無雙,即便李二陛下這等氣量恢宏、胸襟廣闊之帝王都甚為忌憚,可想而知他的日子過得多么艱難。

那等情況之下,除去藏拙守愚,又能如何?

以他的身份、地位、資歷、功勛,李二陛下不得不用他,否則容易被人詆毀刻薄寡恩、心胸狹隘;但同樣是他的身份、地位、資歷,使得他距離天下至尊只剩下半步之遙……哪個皇帝能放心?

現在也是同樣的道理,若他全力輔助太子亦或晉王登基,將來鼎定大業,論功欣賞,他依然是權臣之首……連李二陛下都感到忌憚,更何況是太子或晉王?

他對李二陛下忠心,李二陛下也知他忠心。

所以若按照當初李二陛下逼著他擔任宰輔之時的想法,應當是大用他一段時間,然後在臨死之前予以貶斥,待到新皇登基之後施恩於下再度起復。

一貶一起之間,既有封賞可示新皇恩寵,又可確保地位不變,一切如常。

孰料李二陛下暴卒,並未來得及「貶斥」,這就使得李勣處於一個非常尷尬的位置——既不曾貶斥,自然無可起復,他已經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宰輔之首、軍方領袖,還往哪兒起?

再起,就得入主太極宮了……

程咬金見李勣面色寡澹,知道這人城府深沉智慮深遠,自己根本摸不透他的心思,只能悻悻然將杯中茶水一口抽干,杯子丟在桌桉上,臭著一張臉起身,連告辭也不講一句,氣沖沖拂袖而去。

李勣搖搖頭,不以為意。

正如程咬金所言,兩人當年一個鍋里攪馬勺,行軍在外晚上露營蓋一張毯子,萬軍叢中那是能夠將後背交於對方的交情,豈會在意這一點虛禮?

但心里卻為程咬金此番的選擇有些惋惜。

江南私軍一戰而潰,水師完全可以放任不管,而後順著運河北上直抵潼關,與長安內外忠於太子的軍隊兩面夾擊。

更別說還有已經抵達河西的安西軍一部,

晉王眼下的形勢相當不妙……

而等到太子坐穩皇位,程咬金今日的「坐觀成敗」,豈能不遭到清算?

嘆了口氣,此番晉王兵變,將會使得帝國朝堂人事更迭,中樞權力劇烈動盪,物也非、人也非。

悶悶不樂的喝了口茶水,發現茶水早已溫涼,正欲將仆人叫進來重新燒水沏一壺茶,便見到孫子李敬猷興沖沖快步而入,人未到跟前,已經大聲道:「祖父,二叔率領麾下東宮六率已經離開長安,於霸橋之東三十里驪山腳下駐扎,看起來是要開始攻打潼關了!我想去投奔二叔,哪怕當一個牽馬墜蹬的親兵也好啊,行不行?」

李勣登時一陣頭疼。

自己那個長子穩重聰敏,但三個孫子卻各個都像次子一樣跳脫不安分,甚至性格恣意、毫無敬畏……

自己深知朝政之險,故而即便身居宰輔之位也要藏愚守拙,可這些孫子各個意氣風發、銳意進取,渾然不知他們這樣的人家既然尊崇已極,便不能繼續錦上添花、烈火烹油,否則過猶不及,只會種下禍根。

然而人之性情雖然後天改變很大,先天確定之處更大,正所謂江山易改、秉性難移,自己活著的時候還能壓得住,等到自己將來死了,誰還能壓得住這些小祖宗?

唯一的指望,也只能希望太子仁厚寬恕一以貫之,縱然李家子孫創下大禍,亦不至於禍及宗族……

可話又說回來,自己如今對皇位之爭避如蛇蠍,放任晉王與太子禍起蕭牆,太子心中豈能沒有怒氣?

待到將來坐穩皇位,李家子孫又犯下大錯,焉知不會一一予以清算?

所以他雖然潛居府邸,卻如坐針氈、進退兩難。

或許,等到過幾日太子登基大典之上,自己應當有所表示才行,可如此一來,又違背了自己的初衷……

著實棘手。

一念及此,他又驟然發覺自己如今的心思、處境,與程咬金又有何不同?

追根究底,還是算計太多,顧忌太多,頗有些錙銖必較,遠不如房俊那般一以貫之,全無保留……

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

次子李思文於太子麾下東宮六率任職,忠心耿耿,此前更血戰太極宮,如此力度,能否確保李家在太子登基之後根基不動?

若不能,自己又該如何經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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