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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伊的哀傷情緒並不是演出來的，安格爾能清楚的感覺到，他內心的悲愴與絕望。

他是真的覺得，自己可能將在這里徹底的終結。

不過，值得一說的是，瓦伊雖然最後時刻都在臭罵多克斯，但他的內心更多的是不舍，他並沒有真正的責怪多克斯。嘴里的罵罵咧咧，對瓦伊而言，不過是另一種道別的方式罷了。

或許在瓦伊看來，這種浮誇的道別……或者說訣別，會顯得表演成分更多，而看上去不那么悲傷。

瓦伊的情緒讓安格爾知道，接下來可能真的會發生一些「事」。

而這些「事」，從細節上來推測，應當是諾亞一族的隱秘。

既然是隱秘，要不要回避一下？安格爾有些猶豫。

他轉頭想要問問多克斯的意見，卻見多克斯默默不語的望著瓦伊。他的表情很鎮定，但安格爾卻感知到了多克斯內心的茫然。

似乎，多克斯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

這種茫然並未持續很久，當他意識到即將發生的事時，那平靜的心湖開始泛起了漣漪。

一圈，又一圈。

每一圈漣漪，仿佛都附帶著不同的情緒。訝異、迷惘、哀傷、不敢置信……這些情緒在隨著漣漪的擴散，不斷的疊加著。

最悲傷的情緒，不是洶涌而來的，而是這種一點點的累積、疊加，讓你能清楚的感覺到，悲傷也是一種可以觸碰得到的存在。

那種噴薄如火山般的情緒，往往只是宣泄。

看著多克斯那逐漸變化的眼神，安格爾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既然黑伯爵，沒有讓他們回避，也沒有制造出遮擋視線的迷霧，那也算是默認了他們的觀看？

安格爾沉默的退後一步，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黑伯爵到底要做什么，但作為一個看客，保持低調與安靜，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

至於說瓦伊剛才的那番「遺言」，安格爾其實持保留意見。

瓦伊覺得自己必死無疑了，但安格爾倒是覺得，黑伯爵應該不至於見死不救。

之所以安格爾會有這樣的想法，並不是源自對黑伯爵的「仁慈」有認知，而是結合了外部環境與一些細節進行的合理判斷。

在此之前，安格爾和多克斯其實多次表達出了，要幫助瓦伊取勝的意願，可黑伯爵拒絕了。哪怕瓦伊處於最危機的時候，黑伯爵還去攔住了多克斯，嘴里說著「只有直面死亡，才能破繭重生」，這其實已經有些「過」了。

黑伯爵或許對瓦伊有所期待，但任何期待都要建立在自身的實力上。瓦伊面對魔象的無主器官，這已然超過了瓦伊能應付的上限。可縱然如此，黑伯爵還是不願意出手，甚至還阻攔他們的相助，這更是「超過」了。

黑伯爵或許可以不在意多克斯的想法，但他應該會在乎安格爾的想法。

這倒不是安格爾自大，而是從他感知到的情緒中，安格爾早就發現了，黑伯爵其實更在意自己的想法。

這或許是因為他掌握著遺留地的鑰匙，又或者說，因為他本人的價值。

但無論如何，黑伯爵看重安格爾，這是肯定的。

那么在這種情況下，他會在安格爾面前做出讓瓦伊死亡的事？甚至是他阻攔安格爾、多克斯，導致的瓦伊死亡？

瓦伊真的因此而死，安格爾對黑伯爵的看法，必然會大大降低。

就算安格爾過於自信，黑伯爵其實不是那么在意他的想法，那他會在意智者主宰的想法吧？或者，在意暗中那位的想法吧？

當著這些大佬面前坑自己的後裔，他真的有資格進入遺留地嗎？

以上是安格爾自己的推測，是否為正確，他不能打包票。可至少安格爾從頭至尾，都沒有在黑伯爵身上感知到過對瓦伊的惡意。

黑伯爵對瓦伊更多的是怒其不爭，憤其墮落，憐其受礙，嘆其看不穿。這是典型的長輩對待晚輩的態度，哪怕現在，黑伯爵的態度都未曾變化。

有這樣態度的黑伯爵，安格爾不信他會眼睜睜的看著瓦伊去死。

在安格爾這么想著的時候，黑伯爵開始慢慢的脫離束縛自身的……石板。

哐當一聲，石板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黑伯爵的本體，也就是那俊挺的鼻子，懸浮在半空中，然後慢慢的飛向瓦伊。

瓦伊眼里帶著恐懼與抗拒，可再怎么抗拒，黑伯爵的本體還是落到了瓦伊的身上……准確的說，是落在瓦伊的臉上。

瓦伊的臉部幾乎已經被古奧之眸釋放的死光，轟的粉碎，沒有一處皮膚是完整的，五官更是爛的爛、移位的移位。

其中，瓦伊的鼻子受損最嚴重，幾乎從根部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個黑色的窟窿，隱約可以看到內部的紅與白。

而黑伯爵，恰好落在的就是瓦伊原本鼻子的部位，不大不小，剛好合適，直接補位了瓦伊原來的鼻子。

隨著黑伯爵的成功「登陸」，瓦伊的身體開始出現了奇異的變化。

瓦伊肉體上的傷，比臉上的傷還要更嚴重，此前多克斯想為他治療，沒有任何效果；但現在，瓦伊身上的傷卻奇跡般的出現了恢復。

斷裂的血管被重新接上，破碎的骨頭在續補，肌肉被重鑄，受損的臟器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煥發新生。

其中最直觀看到的就是皮膚的恢復。

短短一分鍾的時間，瓦伊那幾乎潰爛的皮膚就重新恢復了正常。

而且，比此前的更加白皙與光潔。

可以說，如今的瓦伊簡直就像是時光回溯了一般，完全恢復了過往。

只是，無論安格爾還是多克斯，甚至卡艾爾，都能察覺到瓦伊身上的微微不同。那是一種氣質上的改變。

縱然瓦伊還沒有睜眼，但他身上的氣場已經先聲奪人。

「這種氣場，不屬於他。」多克斯低聲喃喃。

安格爾也看的出來，這種氣場在瓦伊身上從來沒有出現過。瓦伊過去的氣場……幾乎可以說沒有。但現在，瓦伊的氣場帶著明顯的鋒銳感，就像是一柄殘破的鈍劍，眨眼間變成了光澤可鑒的利刃。

多克斯抬起頭，茫然的看向安格爾：「他……真的消失了嗎？」

安格爾明白多克斯的意思。

所謂的消失，不是指身體的消失，而是靈魂與意識消失。

結合之前瓦伊的言辭，再看看如今瓦伊那明顯更改的氣場，多克斯顯然是認為，瓦伊如今已經不再是瓦伊，而是……黑伯爵。

黑伯爵的鼻子找到了「歸屬」，同樣的，他的意識也占據了瓦伊的高地。

在多克斯看來，他們現在面對的是黑伯爵，而不是他的摯友。

多克斯話音落下的那一剎，躺在地上的瓦伊，倏地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