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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女兒潔芸說要去廣東打工,蔣福生雖然心間有些忐忑,卻又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前段時間春桃鬧得轟轟烈烈地上門提親,請了媒人,這要突然說退婚,村庄里的人豈不有了話頭,豈不成為人們茶余飯後的談資,而要蔣潔芸出門打工的話,就一句話可以處理了,那就是咱家潔芸,看不上那娃,這事,即不掉臉,也體體面面。

再說,李春桃家送來的二萬元彩禮,人家也沒有催著急還,這就等於幫了自己的忙了,兩個娃一個送到大學,一個送上高中,等他們畢業後,還怕還不起二萬元?從這點上,蔣福生認為李家做得也不是特別過份,至少沒有急促促地催著還錢。

想到這里,蔣福生對蔣潔芸出門打工,倒也沒有阻攔或者鼓勵什么的。而是進到里屋的廚房里,從雞窩里找出一只肥壯的老母雞出來,然後殺了,拔了毛,放在煤上給燉了。做這些的時候,他還交待蔣潔芸,你去將你住在老屋里的爺爺奶奶都叫過來,你要出門打工,也要喊他們吃餐飯,向她們告個別,唉,年歲大了的人,最見不得親人出遠門,說不定你幾年幾年都不回來一趟,回來的時候,他們就都不在了。

蔣福生說著說著,喉嚨就哽咽住了,不知道是蔣潔芸的婚事讓他傷感,還是要分別的離別之情,讓他傷神,或是這樣的場景,讓他想念已經病逝的妻子。

蔣潔芸見父親傷情,強忍著奪眶的淚水安慰他,她說:「爹,我出門打工,和村里所有的女娃們一樣,過年就回家,賺錢了就寄回來,你有閑就去城里做做小工,沒得閑,就在屋里照顧爺爺奶奶。」說著,她輕輕地走到正在切菜的蔣福生旁邊,在他彎曲的背上拍了拍。這讓蔣福生好受了很多,也覺得自己的閨女,是長大了。

一餐離別飯後,蔣潔芸就背著自己上職高時的那個背後,離開了蔣家沖。

本來,蔣福生要去縣城送送蔣潔芸的,蔣潔芸不讓他去送,蔣潔芸說縣城她熟得很,在那讀職高的時候,天天在縣城誑來誑去,也知道去廣州的班車在哪兒坐。同時,她還安撫蔣福生,說家里吃飯的人少了,地也要少種一些,別累著了。

告別了蔣福生,蔣潔芸在鄰村的鄉道上坐上了去縣城的班車。打望窗外,是平凡的村庄,是平凡大地上營營碌碌的生靈。那高聳的山,在眼簾里若隱若現在的迷朦著,山上青綠青綠的樹木,彎轉流淌的玉帶般的陰泉河,為這片山鄉沃土,增添了無限風情。

而山上,那白里透紅的紅牆綠瓦,一些棚戶和木屋,卻像一柄利劍,刺穿了蔣潔芸那層薄薄的心羽,增添了蔣潔芸心頭的痛楚——她知道,自己生命中經歷的第一個男人,就住那白雲深處綠葉長青的山上,他的呼吸,以及他的那根看起來獰猙丑陋的巨棒,在她的心頭,留下的印痕卻是那么深那么深。

以至於讓她的淚水,順著車窗的玻璃汩汩而下,引得全車人都看著她,大氣不敢出,說話也不敢大聲,而她全然未覺。

蔣潔芸就這樣離開了肥水鎮,是那樣義無反顧,卻又痛苦無比。

春桃本以為,這個女人,會成為了種記憶,一種自己的過去。哪知道,當七年之後,蔣潔芸以的撩人之姿出現在他生命的天空里,那一種驚艷和火熱,卻像一把冬天里的火,熊熊地燃燒和照亮著他生命的天空。

當然,這是沉冗的後話了。

再說春桃,從蔣潔芸家回到山後,他那碎嘴的老娘王秀花,馬上像迎接新媳婦歸家一樣,迫不及待地探上去,將他的手拉住,又端了椅子讓他坐下,然後輕言細雨地問:「春桃,蔣福生那邊,雜法兒說啦?」

春桃眼皮沒眨一下,說:「沒雜說,就這樣了。」

「哪樣了?這樣是哪樣呀?蔣福生同意了,蔣潔芸生氣沒?」

王秀花將手頭的事已經丟下了,廚房里正在煮著土豆,眼看就要盛起來了,但她顧不得了,徑直用水勺倒了飄水,將土豆放在鍋里,任它還在煮。

「同意了,也沒生氣」。春桃肯定不敢說蔣福生不在家的事,也不敢去到人家家里,就將蔣潔芸的處破了的事,而是含含糊糊地說:「我將事兒跟他們一說,他們也通情達理,說辦不成就辦不成了,就算了」。

「就這樣?這么簡單」王秀花有些不相信。

「就這樣呀。」春桃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