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夜夜酣歌感知己(1 / 2)

覆漢 榴彈怕水 3036 字 2020-11-15

</br>且說曹孫劉三人在緱氏城中相遇,稍作休整,算是死里逃生。

然而,接下來的壞消息卻是一個連一個。

先是斷後的於禁被兩面夾擊,大敗而歸,三千泰山銳士據說只有數百死保著於禁逃回了成皋,袁曹二人雖然既擔心又不舍,卻也無可奈何。

接著,呂岱和簡雍從鞏縣凄惶而至,並送來了一個天大的壞消息……原來,徐榮所言的情報不假,成皋的袁本初確實有異動。其人忽然發動,先是以敗軍之罪當堂拿下了張邈、張超兄弟,並吞其眾,然後卻又逼迫兗州東部三大諸侯鮑信、橋瑁、劉岱往攻泰山,除了留著些許人馬把守虎牢關外,竟然是把曹劉二人扔在河南不管了。

曹劉二人原本還想著徐榮、李蒙二將西歸弘農,洛陽只有一個段煨,還是可以勸說袁紹轉身以成功業的,但如今哪里還能指望袁本初

而就在孫堅勉力安慰二人,並立誓要憑一己之力奪回洛陽之際,第三個壞消息又傳來了。

話說,孫堅此番跟在徐榮屁股後面進軍神速,魯陽那里就有流言說洛陽全面空虛,孫文台准備自成其功,所以便有人勸袁術應該壓制一二……當然了,本質上的緣由還是董卓退縮到關中後,討董大局對於關東諸侯而言已經沒有了真正的前景,所以人人都在為自己考慮,那內訌和矛盾便不免公開化了……但不管如何,袁公路還是聽從了建議,忽然斷了孫堅軍糧。

這個舉動對孫文台而言不諦於晴天霹靂,他一個武夫,在南陽和潁川這種地方毫無政治根基,沒有袁術給他做政治保證,怎么能有所作為

甚至於他身上的將軍號和空頭豫州刺史都是袁術表的。

而到此為止,經過董卓與二袁的這一番調教,曹孫劉三人這才陡然意識到他們真正的地位……徐榮之前那番話雖然刺耳,卻也是句實在話,單以現在而言,這天下大事還輪不到他們來做主。

不過明白歸明白,一腔悲憤卻也是免不了的,畢竟,功業私心之余,這三個人是真心想為國家做點事情的。或者說,此時此刻,這三個出身、聲望、資歷、性格截然不同的三個人,都還是有這么幾分理想主義的。

當然了,話說回來,這天下間的各位諸侯,又有幾個沒有理想主義呢

實際上,家國情懷、扶危定亂之心,與個人私欲,乃至於作風暴戾普遍性摻雜在這群人身上……曹劉孫三人有理想,公孫珣、袁紹難道就沒有便是董卓當初廢立之時又何嘗沒有幾分想認真做事,想一改桓靈時代萬馬齊喑的心思

只不過大浪淘沙,面對著各種各樣的困難,有人能夠堅持了下來,有人難以堅持下來而已。

回到眼前,最起碼這三個宛如喪家之犬的小人物還是沒有放棄這份執念和理想的,三人感慨於時事變幻無常,再加上又是多少年的交情,便在山花爛漫的緱氏山上歃血立誓,定為生死之交,相約一旦其中一人有所不測,另外兩人便要竭盡所能為其照料妻子。然後,便各自啟程,繼續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去了……曹操、劉備是要各顯神通去重整兵馬的,孫堅則要輕身去魯陽找袁術表達忠誠,從而繼續換取支持。

而就在這三位豪傑困頓於弱小之際,袁紹抽身提大軍往關東橫行無忌之時另一邊,弘農那里卻已經是戰雲密布了。

在公孫珣轉向東面,攻取了弘農郡郡治以後,董卓和牛輔……尤其是牛輔,立即感覺到了極大的不安。於是乎,董卓軍立即按照原計劃,調度河南地區的兵馬大舉進入函谷關,試圖將公孫珣壓制乃至於解決在弘農境內。

具體來說,乃是陝縣以西、潼關以東沿著黃河的這個狹長地域。

至於說兵力,公孫珣還是他那一萬騎兵、五千步兵,外加一萬余輔兵,這是分兵後的兵力,如今集中在湖縣、弘農縣一帶……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戰兵在河東一戰遭遇到了不少損失,如今的部隊是經過河東白波軍俘虜補充的,戰力總體上保持著水准,卻也未必沒有破綻。

而與此同時,董卓軍那里,除了一個段煨繼續留守洛陽,其余所有兵力都有回縮參與這次軍事行動的跡象。

其中,牛輔、李儒依舊在陝縣與茅津,其部兵力大概在一萬四五的樣子;董越收攏虎牢關、成皋敗兵,約有四五千人,如今在澠池;李蒙回撤到了新安,其部約有五千余騎兵;然後胡軫是五千步兵,依舊駐守函谷關。

這四個地方,自西向東一字排開,全都是弘農郡沿著洛陽、長安官道的重鎮,相互之間相隔不過三十里、四十里的距離,便是陝縣到函谷關也不過區區一百多里的距離,完全可以視為以牛輔為首分散駐扎的一個大軍團……合計兵力約有三萬。

還有李傕,其部作為董卓最信任的一只軍隊,步騎混雜近萬余人,則從南陽撤回到了武關,儼然是要從南路進入盧氏縣,合圍公孫珣的意思。

非只如此,董卓之弟董旻,已經率軍一萬進入華陰,甚至蒲津那里也咬牙分出了五千騎兵交給了郭汜,來到華陰……換言之,潼關身後又有近小兩萬部隊。

三路兵馬,三萬在東,一萬在南,兩萬在西,合計三四倍的兵力,將渡河而來的公孫珣攆回去,或者干脆按死在黃河邊上的意圖不要太明顯。

那么問題來了,之前放了曹劉二人一馬的徐榮在哪里

答案是,徐伯進如今領著他的五千騎兵正在弘農郡的宜陽縣駐扎……這個位置,向北走三十里正是牛輔、李儒那個三萬眾的大集團軍;往西走,則可以與從武關趕來的李傕匯合,使南面合圍的這個方面軍兵力達到一萬五千眾。

某種意義上來說,倒也像模像樣,畢竟是兩個集團軍的結合部嘛,隨時可以朝兩個方向支援,也沒有算棄用。然而,無論如何,這個位置都是整個戰場距離公孫珣最遠的地方,你要說制定軍事計劃的李儒沒有用心良苦,沒有防范,那叫睜眼說瞎話。

但是沒辦法,誰都知道徐榮是公孫珣的舊部,誰也都知道徐榮是個會打仗、能打仗的人……若非是大戰在前,無法輕易剝奪兵權,恐怕徐榮早就被一眾同僚給圍住,然後被奪走兵馬了!

當然了,如果公孫珣不來,沒有這場大戰,就憑徐榮之前在潁川的表現和功勞,為什么要奪他的兵權呢

這本身就是一個悖論。

「君侯攻破了曹陽亭。」宜陽縣縣寺內,徐榮將一封戰報遞給了自己身側一名和自己容貌相像的年輕軍官。「曹陽亭距離陝縣不過十五里,中間只有一個陝陌可守,牛輔絕對受不了,換言之,大戰隨時將起。」

「這也正是之前約定的訊號。」那軍官接過戰報,大略一看,立即就變的嚴肅了起來。「兄長速速發兵吧!」

坐在太尉椅上的徐榮一聲長嘆。

「兄長這是何意」這容貌頗似徐榮的軍官當即緊張起來。「怎么事到臨頭反而猶豫不決起來了,不是說好了嗎」

「我不是猶豫不決。」徐榮不由搖頭。「若是沒有決斷,早把你給砍了,之前在偃師也早就把那幾人給剁了……連李儒都知道君侯對我的恩德極重,然後稍作防備,我自己又怎么會忘呢更不要說還有你這樣的遼東親眷親自來身邊催促我。子信你放心,咱們明天一早就出兵!」

「既然如此,那兄長為何還要感嘆」說話的這名軍官,其實是徐榮的族弟,喚做徐興徐子信,他本就是玄菟出身的一名白馬義從,追隨公孫珣許久,如今早已經做到曲長。

而此番公孫珣渡河,他卻是單騎走陸渾關尋到了自己族兄……其意圖,不言自明了。

「我感嘆的不是要不要助君侯,而是在感嘆董相國。」徐榮微微搖頭。「你是我近親兄弟,我也不瞞你,若是董相國此番能和君侯一樣親臨陣前,不要說親自引兵在前面和君侯對峙,只是出武關或者函谷關督戰,我說不定便真會猶豫不決起來……畢竟,董相國對我也確實是仁至義盡。」

徐興微微蹙眉,和自家這個對政治沒有任何敏感性,只是單純軍人的族兄不同,出身白馬義從的他明顯更全才一些,在他看來,既然已經決定要幫自家君侯了,就沒必要說這些有的沒的,徒給人以話柄。

但是很顯然,徐興管不了自己族兄,或者說從徐興的角度來說,只要自家族兄確保能夠公孫珣的要求出兵,別的就都罷了。

「但是董相國終究是一頭扎入了關中不再出來。」徐榮繼續言道。「聽說最近還在抄掠關中富戶以充實他的郿塢。反倒是君侯,不管不顧的越過了黃河,將自己放到這個位置上,逼得我不得不做決斷。有時候我就想,難道相國他不明白嗎他也是打慣了仗的人,哪有主帥仗著兵多,自己縮在屋子里就能打贏的人」

「可能是屋子太牢固了些。」徐興不由微微嗤笑。

「那便是棄了屋子外的人!」徐榮略顯無奈道。「自己躲入屋子里,將我們的生死交給牛輔那種廢物……固然牛輔是他女婿,可是如今當面的乃是咱們君侯,他自己不出來,不要說女婿了,便是兒子又有誰能心服」

「兄長想多了。」徐興不以為然道。「依我看董卓此番安排還是對頭的,因為河南諸將和其所部多是他的關西舊部,根基全都在關中,所以不會因此而不服的。」

徐榮稍微一怔,卻又旋即黯然:「換言之,他只是棄了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