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請降須受縛(2 / 2)

覆漢 榴彈怕水 3397 字 2020-11-15

「……」

「看旗號,那邊聚眾抵抗的是於禁」公孫珣忽然再度駐足。

「回稟君候,正是於文則!」旁邊自然有人回復。

「告訴雲長,遣人去勸降,若不應,即刻強攻。」公孫珣難得冷笑一聲。「可惜令明不在,否則便讓他去了。」

周邊眾人並不知曉公孫珣的冷笑話,但卻對於禁的逆流之舉有些看法。

「這個於文則未必會降。」盡發後軍至此,卻發現大局已定,然後干脆隨從在公孫珣身側的審配微微蹙眉。

「為何」公孫珣略顯不解。

「君侯請看,」審配指著前方戰場感慨言道。「我軍壓上之後,袁軍已然全軍皆潰,各處大將皆走,如此情境,若是咱們前軍諸部能奮力向前,配合前方騎兵,必然能造成大量降服,可如今被這個於禁在前面這么冒死一攔,我軍前鋒到多有被阻攔的意思,那么袁軍後方便只有兩萬騎兵了……十萬之眾,十來里地路,讓兩萬騎兵去抓,到底降服、擒獲多少呢」

「正南是說他是個忠臣,此舉是絕境下的盡力而為」公孫珣稍微一怔。「和文丑之前一樣」

「正是此意。」審配正色作答。

「倒也未必全然如此吧」董昭嘿然一笑,卻是有些不以為然。「看看其他地方便知道了,袁軍各處將領,若非我軍圍住,否則極少有降服者,這難道個個都是忠烈之臣嗎無外乎是他們家人俱在鄴城,宗族俱在地方,生怕此地降了而袁紹又一時難覆,反而平白葬送了家族,而等到全軍圍上,他們又如常人一般求生而懼死……」

「故此,公仁以為此人一定會降了」審配蹙眉以對。

「非是此言。」董昭長嘆一聲。「只是想說其人若是不降,也未必就是忠烈而已,而若即刻降服,也未必就是不忠,譬如三日前的文丑……總之,人心難測,事有所成便可,何必強論忠奸昏明」

審配愈發蹙眉,但卻只是沉默。

畢竟,他與董昭俱是元從之人,相熟許久,而且最近數年,他們二人皆是獨自鎮守地方,又是鄰郡,多少有些交往。而如今大局已定,眾人不過見到陳宮屍首和於禁逆流之舉,宛如隔岸觀火一般隨意閑談而已,所以雖然有些不認可對方話中之意,卻也願意容忍一二。

倒是田豐,此言聽得不順耳,忍不住插嘴反駁:「如董府君所言,忠孝節義,便無可取之處了」

「元皓誤會了。」公孫珣忽然插嘴,打斷了幾名重臣的閑談。「公仁沒有貶斥道德的意思,他的意思是想說,相較於實務,有些東西未免虛幻無定……忠孝節義,人人敬服,但誰來定奪靠著門第讓同鄉吹捧嗎如今亂世,咱們這些居於上位者的人再看這些東西,可以敬,可以尊,卻不能再拿這些作為絕對倚仗了!而且再說了,真正忠義之人,行忠義之舉,難道是給別人看的嗎還是要以此圖利」

這下,便是田豐也肅容起來了。

而須臾後,前方傳令的哨騎匆匆回報,說是關羽派人去勸降於禁,於禁既未答應,也未駁斥,只是要與衛將軍約定三事,方可投降。

「不許!」公孫珣當即黑了臉。「我也不聽……告訴彼輩,即刻投降,否則立即進攻!有什么言語,棄械受縛之後再來我跟前說!」

哨騎匆匆而去,而這一次,於禁望著周圍越聚越多且越發不耐的敵軍,卻是終於長嘆一聲,棄械受縛了。然後前軍自然繼續南壓,後軍自然接手俘虜,而於文則也被捆縛著帶到了公孫珣身前。

「你之前想說什么話,現在說來。」公孫珣被對方之前的舉動給弄的有氣,所以根本懶得下馬。

「罪將之前只是想求衛將軍幾件事情而已。」於禁罩袍、盔甲俱被卸去,渾身捆縛嚴密,只能艱難立在馬前言道。「其一,請衛將軍不要殺降……」

話音未落,倒是旁邊的沮宗不耐了起來,其人直接上前呵斥:「我家君候何時殺過降簡直可笑。」

「生死之間,不敢不慮罷了。」於禁望著沮宗認真言道。「且若非是信得過衛將軍,我又如何會最終不論而降呢」

沮宗這才面色緩和下來,退後不語。

「第二件事,今年春日間,罪將之前曾見衛將軍發公文,說臨陣助袁氏者,士卒無辜,軍官卻當十一抽殺,所以罪將想懇請衛將軍寬宏大量……」

「不可能!」公孫珣直接呵斥道。「除非是臨陣舉義,否則軍官皆要十一抽殺,這是我與袁紹交戰前的明文公告,軍法刑威,焉能兒戲便是你於文則,也要抽簽定生死,再論其他!」

於禁咬咬牙,繼續昂首言道:「那便只有第三件事了……請衛將軍務必許我一死!」

「這倒是有意思了。」公孫珣怔了片刻,然後忽然失笑。「前面兩事且不提,這最後一件事情又算如何既然投降,便是已經偷生,而且聚眾而降,本身不就是想降服後能繼續引降卒受任嗎如何反而求死呢說實話!」

「罪將不敢隱瞞,此事說來也簡單。」於禁苦澀言道。「為何聚眾而降……恕罪將直言,此舉絕非是為了繼續受任,也非是為了拖延戰局,只是因為當時戰場之上若無人聚集那些崩潰士卒,他們便會相互踐踏奪路,反而死傷慘重,在下乃是存了一絲保全之意。而又為何求死倒不僅僅是要回報袁車騎的知遇之恩,也是擔憂鄴城家人、兗州宗族的安危……我為大將而降,罪莫大焉,怎么能不憂慮家族」

公孫珣長嘆一聲,並未多言,而其人目光掃過身後神色各異的審配、田豐、董昭等人後,卻又朝著一個侍衛稍作示意,這名侍衛見狀也在馬上稍作翻騰,卻是從革囊中取出了一個簽筒,然後小心奉上。

「我替你抽吧!」公孫珣接過簽筒,翻身下馬,直接對於禁隨意言道。「可否」

夕陽下,於禁微微一怔,然後倒也沒有太多緊張之意:「勞煩衛將軍了!」

「真不怕死嗎」公孫珣捏出一根簽子,稍看了一眼,卻繼續握在手中,反而繼續問道……他愈發覺得此人有意思了。

「怕死,但大丈夫生於世,終不能只為一己而生!」於禁低頭感嘆言道。「還要多謝衛將軍親手送罪將一程了……」

「我哪有時間專程送你」公孫珣攤開手來,只見一個生簽赫然在此,然後其人扔下竹簽,拔出腰中斷刃,直接割斷了對方身上繩索。「十一抽殺,並非是死簽……你走吧!」

於禁愣在當場,周圍人也多少茫然……因為剛剛所有人都以為公孫珣要借著軍法直接殺掉於禁。

「有什么好疑慮的,戰場之上,莫非只有你能活人嗎」公孫珣低頭插好斷刃,然後回身上馬,顯得不以為然。「先去俘虜營中住一日,明日便回梁期城吧!把今日的事情大略說給你同僚聽,就說我感你既愛護士卒又不願仕二主的忠仁之心,親手放你回去的……袁本初若是知道你是被我親手放回的,雖然疑你,卻也不會治罪於你的,他這人絕不想在我面前丟了份子!」

於禁長呼一口氣,然後俯身一拜,卻是釋然隨押解士卒下去了……千古艱難惟一死,接受強者的寬宏而活下去並不丟人!

天色漸漸昏暗起來,戰場范圍因為對潰兵的追逐變得更大更廣,雖然依舊屢有俘獲、斬殺之事被確認,但卻並未聞得袁紹行蹤。對此,公孫珣等人早已經默認對方成功逃回到了城中,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梁期城中,駐守在此的辛評卻也早已經心亂如麻了因為袁紹至今未還!

非只如此,郭圖、沮授、許攸,這三個重要人物皆沒有訊息!一個不好,對於袁氏陣營而言,這簡直要滿盤皆輸!

我是音訊全無的分割線

「漢末,沮宗為太祖曹掾,得信重,其兄沮授、侄沮鵠為袁紹部將,亦重。及太祖與袁紹戰,沮氏兄弟、叔侄俱在。陣中,龐德手斬一級,不知是鵠。戰罷之後,宗尋兄、侄蹤跡,眾人皆言鵠死而不得其首。德聞之,於鞬中出一頭,宗見之而失色。德謝宗,宗曰:援雖我甥,卻從袁賊。為國討賊,卿何謝之乃止。及宗持頭歸帳,嚎啕難止,左右皆嘆。」世說新語.尤悔篇

ps:先感謝若冰大佬的打賞……然後說個感覺怪怪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葯物作用,吃了止疼葯之後,覺得思維都遲鈍了,看人玩三國全戰都迷迷蒙蒙的那種,而且明明不困卻一直感覺疲憊在,這算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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