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開始,楚廣岳逐步將權力移交給他的三個兒子,自己隱退幕後做起了太上皇。楚煊年僅二十五歲卻已經在生意場上翻雲覆雨了好幾年。手上的產業不少,大多是藝術類的,譬如演藝公司和動漫創意。外界形容他行事老辣,陰晴不定,是三兄弟里最難纏的一個。他對古玩字畫頗感興趣,估計今天是特地為了那副《睡蓮》而來。
進門之前,許曄深吸了一口氣。
套房很大,裝修華麗。頂上大面積懸掛著水滴狀的水晶燈,照得屋子里如同白晝。地上鋪著淺灰色的暗花的地毯。屋里有不少人,卻安靜得出奇。唯一坐著的,是沙發正中的一個男人。
許曄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和那些經濟周刊上看到的不一樣,楚煊長著一張很具有古典氣息的臉,仿佛那些魏晉時期的翩翩公子,一雙桃花眼微微彎起,好似笑著,眸子里卻一片清冷。他肩上披著一件深藍色的西裝,用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沙發上。襯衫領口的扣子解開兩顆,露出了一小段鎖骨。
「宋叔許久沒見倒是越來越年輕了。」楚煊起身抬了抬手,顯得很是熱情,「請坐。」
宋華年在側面的沙發上坐下,笑道:「三少這話是誇我呢還是笑話我呢?」
「瞧您說的。」楚煊勾一勾唇,「我再怎么混也不能拿您取笑。」他頓了頓,視線漫過宋華年身後立著的許曄,悠悠地說:「要說笑話,今兒讓人看笑話的好像是我才對。」
許曄的心沉了一下,知道這是山雨欲來了。
宋華年不愧是老江湖,說話四平八穩:「哪能呢,外頭都說三少廣結善緣樂善好施,特意給失學孩子捐了這么多款,都感動得很吶。」這話將一切說成特意安排,硬給這位少爺腳下塞了個台階。
楚煊笑出了聲,桃花眼里泛著暗光:「宋叔這話說的,讓我吃了啞巴虧還挑不出刺兒來,不愧是老前輩。」
「三少,事情弄成這樣其實也是個誤會。這孩子第一回來這種場合,無知莽撞,不知道6號是你的牌子,所以才一再加碼。那些錢原本是他想捐的,不知道三少能不能給他個機會?」宋華年將來意抖了出來。只要楚煊肯放過許曄,這些錢全由許家的口袋往外掏。
「我拿著畫兒讓他掏錢,這要傳出去人家還當我們金鷹快倒閉了呢。」楚煊尾音上揚,打了個響指。他身後的兩名黑衣人便將那副《睡蓮》抬了過來,展示在三人面前。楚煊似笑非笑地看著許曄:「都說知音難得,想來這位許少也是懂畫的人,不如讓在下聽聽你對這幅畫的高見?」
許曄一僵,這話是沖著他來的。一旁的宋華年也不好插口,只好沉默坐著。楚煊對藝術品頗有研究,以許曄的那點淺薄的美術知識在他面前班門弄斧只會是個笑話,索性實話實說:「在油畫上我並不很懂行,只是覺得這一幅看起來很美。」
「哦?」楚煊挑眉看他,「許少覺得是畫更美,還是舉牌的感覺更美?」他就像一條覆著斑紋的蛇懶洋洋潛伏在草叢里,那尖利的毒牙卻會讓人一不留心就丟了性命。
許曄沉默地站在原地,手心里全是汗。
宋華年見狀想要出來打圓場:「三少……」
「開個玩笑嘛,活躍一下氣氛。」楚煊截斷了他的話,一雙桃花眼笑意吟吟,「生活中總是充滿了驚喜,難得遇見一位和我競價的慈善家先生,真想和他一起喝點酒說說話。宋叔不會不給我這個機會吧?」
宋華年眉心一跳,心里暗叫不好,臉上卻還是笑著,說:「怎么會?不過這孩子酒量很差,也不太會說話,萬一有什么得罪的地方,還望三少看在老宋的面子上,不要介意。」
楚煊笑道:「宋叔言重了。」
宋華年起身拍了拍許曄的肩膀,笑說了一句「你們聊」便離開了。許曄獨自站在這個戾氣逼人的套房里,手腳發涼。
「坐吧。」楚煊斜靠在沙發扶手上,用一只胳膊撐著腦袋。
許曄依言坐下,只聽對方慢悠悠地說:「我這個人吧,其實挺大方的。」說著他勾了勾手指,一名黑衣男取來一個透明冰裂紋的敞口花瓶放在他面前,然後飛快地打開桌上的所有酒瓶,有許多不同種類的紅酒,還有一些諸如伏特加、白蘭地之類的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