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榻幾上放著琅瓷牡丹纏枝的茶具，悠悠的香茗白氣在一盞清茶上浮起，潔白如玉的茶盞中青翠的茶葉根根豎立，看起來如同一小片森林。

這是魏都最新來的雨霧新茶，傅老夫人就偏愛這一口，她的庫藏中茶具收藏數不勝數，其中宮中賞下來的一套烏龍茶具，從拿到府里她就喝過那一次，就再也不舍得拿出來用。

「老夫人，大小姐又發了脾氣，不禁發作了歡院中的一個婢女，又把歡院中的婢女統統趕了出去。」身寬體胖的林嬤嬤從門外碎步進來，她是傅老夫人的貼身婢女，一晃幾十年過去了，一直都是傅老夫人倚重的左膀右臂。

傅清歡今日這脾氣發作確實是傳遍了整個傅府，因為不僅是歡院中各路主子都安插的有眼線，傅清歡不關門，更是招惹的各方婢女嬤嬤小廝，暗地里都偷偷溜過去看那事態發展。

「哦？她不是摔斷了左手，好不容易老實一陣，怎么又不安分起來？」傅老夫人眉心皺起，不耐煩的睜開眼睛，揮揮手屏退了身旁的婢女們，房內只留下林嬤嬤一人。

林嬤嬤湊上前去給老夫人捶著腿，這邊開口道，「之前表小姐去探望大小姐，誰料想大小姐的跋扈脾氣發作，不禁把表小姐身邊的虹錦破了相，更是把表小姐被嚇得回來就大病了一場，到現在還在暖閣里養著…大小姐那脾氣從小就被老爺慣壞了，統統把婢女外放出去，在別人那兒是出格，到她那里真的是微不足道了…」

「只是有一件倒是讓人傷了腦筋。大小姐這一發作，咱們安插在歡院中的眼線——碧楠和小八都被調了出去，歡院中咱們暫時就沒有了消息來源。」林嬤嬤熟稔的傅老夫人的腿上敲敲打打，一邊說道。

傅老夫人如今六十出頭，頭上系著抹額，一身褐色的綢衫上用淡金的絲線綉著壽字圖樣，看上去富態大氣。此刻她睜開有些渾濁的眼掃過林嬤嬤，思索著問道，「一轉眼你也跟我及時年了，見過的人事也不比我少哪兒去，你倒是說說她這番動靜是有意還是無意…莫不是這丫頭一直藏著心計，莫要影響了我的計劃。」

傅老夫人的心思林嬤嬤一直明白，可是畢竟這么一輩子過來了，年輕時候的遺憾縱使如今耿耿於懷，卻也於事無補。

林嬤嬤搖搖頭，「我看倒不像，大小姐飛揚跋扈慣了，可能是左手斷了以後讓性子變得更古怪，悶了一肚子氣這才發作在婢女身上，我聽著歡院里說，好像就是碧玉因為看大小姐眼神不尊敬，就被大小姐抽了鞭子還打板子，現在已經發賣給張婆子了…」

傅老夫人點了點頭，那丫頭的脾氣她還是摸得清，傅府大房就這么一個嫡出的小姐，她卻一點都不爭氣。還未及笄，那在京城中飛揚跋扈的行徑誰人不知？老大心里一直存著那個短命的女人，但是她卻不能眼睜睜看著傅府就這么毀在那丫頭的手中。

她心中早有了計劃，只要傅府這幾個小姐都能高嫁給其他世家的嫡子，哪怕是做妾，總能把傅府的地位穩下來。而傅清歡這棄子只需要乖乖同意她的侄子入贅，生下孩子保證傅府後繼有人就行。

而傅老夫人現下最喜歡的卻還是侄女柳欣語，那楚楚動人的模樣將來出落成再捧出來，不免就是傅府的一張好底牌，只要能攀上高枝，這傅府就穩下來！

「那就好。」傅老夫人摩挲著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神色平靜的說道，「看來添在三勻稥里的東西還是發揮了作用。林嬤嬤，你從匣子里拿了銀票，暗地里去京城把傅府嫡女性格暴虐、輕易就對無辜婢女施加毒手的消息立刻傳出去！雖然是棄子，但總得發揮點作用。」

「是。」林嬤嬤收手站起身，恭敬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