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天作奇緣(1 / 2)

紅樓遺秘 迷男 4507 字 2020-11-15

補天遺石落塵凡,墜入迷津猶未知;

但因群釵亂吾心,長醉紅樓夢難醒。

秦可卿慵啟美眸,仍就懶懶地躺著,回味起昨夜的風情,不覺嫣然甜笑,直至耳聞窗外鳥鳴聲聲,方戀戀不舍地從被窩里輕輕爬起,不想仍驚動了枕邊的男人,被賈蓉一把拉住玉腕,懶聲道:「小東西,起得這樣早,欲往哪兒去?」

可卿復轉回被窩,趴於夫君胸上,呢聲道:「園子里的梅花開了,今早得陪太太過去西府那邊,請老祖宗和幾位夫人過來賞花哩。」

賈蓉皺眉道:「怎么老有這些花哨事,改天再去請吧,今朝你只須陪著你相公。」

可卿玉頰輕暈,尖尖的玉指輕揉著男人的ru頭,嬌聲道:「太太昨天就跟我說好啦,這也叫花哨事么?小心給太太聽見。」

賈蓉哪敢真的得罪母親,只是覺得昨晚又著雨露的老婆容顏煥發,倍添嬌艷,心中仍有些貪戀,一臂圈住可卿的柳腰,將她嫩臉貼到面前,嘴對著婦人耳心悄聲道:「昨晚可妙?我帶回來的那東西好不好?」

可卿玉容愈暈,半晌不答,無奈男人目光炯炯臂如鐵箍,只好含羞啐道:「被人折騰了一夜,身子都欲散了,有什么好!」

賈蓉聽了,有些不甘心道:「那東西可是品玉閣秘制的珍品吶,價可不菲,尋常人家還受用不起昵,娘子真的不喜歡么?昨晚你不是……」

原來夫妻倆昨夜歡好,賈蓉從外邊弄來一樣寶貝,名喚「春風酥」,放在爐里燃著,以助床榻興致。

可卿怕他說出羞人的話來,伸手輕擰住男人的臉,咬唇道:「好啦好啦,人家喜歡呢。」

賈蓉得意了起來,笑道:「我說呢,娘子昨晚的那模樣,怎么可能不喜歡呀,浪得跟……」

可卿大羞,艷霞染腮,用力擰男人的嘴,急道:「你再說,人家可不理你啦!」

賈蓉笑嘻嘻的,又在她耳心道:「什么滋味,跟你相公說說。」

可卿耳內被男人的熱氣呵得心里陣陣發酥,膩聲道:「告訴你,就得放人家走哦,莫把太太給惹生氣了,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賈蓉笑笑點頭,可卿便俯首湊到他耳邊,細細聲呢喃道:「屋子里點著那東西,叫人心里邊從頭至尾都飄盪盪的,興致真比往日好許多呢,又不似從前那些刀子似的葯,用過後,第二天就沒了半點精神。」

賈容道:「此話怎講?」

可卿俏臉含春道:「昨晚被你折騰了一夜,可現在身上卻還暖洋洋的好舒服呢。」

賈蓉聽得動興,被子里的手掌插到娘子的股心內,指尖揉到薄潤的嬌嫩處,笑道:「原來方才在哄我,既是這樣,你男人就再讓娘子快活一回。」

可卿哪里肯睬他的借口,生怕婆婆等得生氣,堅決掙出賈蓉的懷抱,穿好衣裳,爬出被窩溜下床,對那還賴在床上眼勾勾望著她的男人,甜甜笑道:「乖乖的,等晚上回來,人家定管你個飽。」

賈蓉望著仙子下凡般的娘子飄出屋子,不知怎的,思緒竟轉到了老子賈珍的身上,在暖和的被窩里不禁打了個寒戰,心中頓時煩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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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卿跟著尤氏,一早就過到西府,面請賈母、邢夫人、王夫人等到會芳園賞梅。賈母等人用了早飯,便攜老挈少,一簇人往東府而來。

尤氏婆媳陪著賈母眾人滿園游玩,先茶後酒,安宴以待,並無別樣新文趣事可記。

到了午後,寶玉目倦身怠,欲睡中覺。賈母見是這寶貝孫子,便命人好生哄著,歇一回再來,一時眾人都忙了起來。

原來這寶玉乃世襲榮國公賈代善之孫,工部員外郎賈政次子,正是那榮國府里的一個魔根禍胎、混世魔王。據說此子生時口中銜著一塊五彩晶瑩的玉,人人皆說恐怕來歷不小,誰知歲時抓周,百般好物,一概不取,只把那些脂粉釵環抓拿,氣得他老爹大怒道:「將來酒色之徒耳!」從此不大喜歡他,獨那史老太君還是寵得命根子一樣。

果然到了後來,此子雖生得聰明乖覺,百個不及,卻不好詩書經綸,只喜與家中的姐妹丫鬟廝混,還出奇言道:「女兒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見了女兒,我便清爽,我見了男人,便覺濁臭逼人。」但有史老太君始終護著,又因賈政長子賈珠早逝,所以家里除了賈政之外人人都寵著。後有《西江月》二詞,批寶玉極恰,詞曰:

無故尋愁覓恨,有時似傻如狂。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

潦倒不通世務,愚頑怕讀文章。行為偏僻性乖張,那管世人誹謗!

富貴不知樂業,貧窮難耐凄涼。可憐辜負好韶光,於國於家無望。

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寄言紈絝與膏粱:莫效此兒形狀!

眾人因賈母之命,一時皆亂,可卿忙上前笑回道:「我們這里有給寶叔收拾下的屋子,老祖宗放心,只管交與我就是了。」又向寶玉的奶娘丫鬟等道:「嬤嬤,姐姐們,請寶叔隨我這里來。」

賈母素知這可卿是個極妥當的人,不但生的裊娜纖巧,行事又溫柔和平,乃是重孫媳中第一個得意之人,見她去安置寶玉,便安穩放心了。

當下可卿引了一簇人來至上房內間,寶玉抬頭看見一幅畫貼在上面,畫的人物固好,其故事卻是《燃藜圖》,也不看系何人所畫,心中便有些不快,又見一幅對聯,寫的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他看了這兩句,縱然那室宇精美,鋪陳華麗,亦斷斷不肯在這里了,忙說:「快出去!快出去!」

可卿聽了,笑道:「這里還不好,可往哪里去呢?」想起丈夫此時定然出去了,便道:「不然往我屋里去吧?」

寶玉看看可卿,點頭微笑,心想:「這樣一個可人兒住的屋子,定然也是好的。」正在樂意,卻聽一個嬤嬤說道:「哪里有個叔叔往侄兒房里睡覺的理?」

寶玉心中不禁暗暗生氣,著惱這嬤嬤多管閑事,嘴上卻不好怎么說。

幸好可卿乜了乜寶玉,笑道:「噯喲喲,不怕他惱,他才多大呢,就忌諱這些個!上月你沒看見我那個兄弟來了,雖然與寶叔同年,兩個人若站在一處,只怕我那兄弟還高些呢。」

寶玉早隱約聽過那人物,心癢道:「我怎么沒見過呢?你帶他來我瞧瞧。」

眾人笑道:「隔著二三十里,往哪里帶去?往後見的日子有呢。」

說著大家來至秦氏房中,剛至房門,便有一股細細的甜香襲人而來,寶玉頓覺眼餳骨軟,連說「好香!」

可卿忽記起丈夫昨夜在爐里燃放的那春風酥,不禁暗暗吃羞,心里急道:「那人可真真馬虎,出去也不把那香熄了,如今怎生是好?」正沒主意,卻見寶玉瞧那牆上的畫,正是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圖》,兩邊有宋學士秦太虛寫的一副對聯,其聯雲:

嫩寒鎖夢因春冷,芳氣籠人是酒香。

再看屋里的案上設著武則天當日鏡室中設的寶鏡,一邊擺著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盤內盛著安祿山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那邊設著壽昌公主於含章殿下卧的榻,懸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聯珠帳。寶玉十分愜意,含笑連道:「這里好!」

可卿見他欣賞,不知怎么的,心底也有些得意,嬌笑道:「我這屋子大約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說著親自展開了西子浣過的紗衾,移了紅娘抱過的鴛枕,與眾奶娘服侍寶玉躺下,眾人這才款款散了,只留襲人、媚人、晴雯和麝月四個丫鬟相伴。

秦氏又吩咐其余的小丫鬟們,好生在廊檐下看著,自己帶了瑞珠,到屋前園子里,半卧在一株梅樹下的石椅上,看那貓兒狗兒打架。只因昨夜被賈蓉鬧了一宿,眼皮漸漸沉了起來,不知何時,竟迷糊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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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屋里的寶玉,躺在那床榻上,想著可卿為自己蓋被子時的甜美模樣,漸漸困倦,便恍恍惚惚地睡去……忽似看見可卿在前面,遂悠悠盪盪地隨了她,走至一所在,但見朱欄白石,綠樹清溪,真是人跡希逢,飛塵不到。

寶玉心中歡喜,想道:「這個地方有趣,我就在這里過一生,縱然失了家也願意,強如天天被父母師傅打呢。」正胡思亂想間,前邊已不見了可卿,忽聽山後有人作歌曰:

春夢隨雲散,飛花逐水流,寄言眾兒女,何必覓閑愁。

歌聲未息,但見那邊轉出一個仙子來,蹁躚裊娜,端的與人不同,有賦為證:

方離柳塢,乍出花房。但行處,鳥驚庭樹;將到時,影度回廊。

仙袂乍飄兮,聞麝蘭之馥郁;荷衣欲動兮,聽環佩之鏗鏘。

靨笑春桃兮,雲堆翠髻;唇綻櫻顆兮,榴齒含香。

纖腰之楚楚兮,回風舞雪;珠翠之輝輝兮,鴨綠鵝黃。

出沒花間兮,宜嗔宜喜;徘徊池上兮,若飛若揚。

蛾眉顰笑兮,將言而未語;蓮步乍移兮,待止而欲行。

羨彼之良質兮,冰清玉潤;羨彼之華服兮,閃灼文章。

愛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篆;美彼之態度兮,鳳翥龍翔。

其素若何:春梅綻雪;其潔若何:秋菊被霜。其靜若何:松生空谷;其艷若何:霞映澄塘。

其文若何:龍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射寒江。應慚西子,實愧王嬙。

奇矣哉,生於孰地?降自何方?若非宴罷歸來,瑤池不二;定應吹簫引去,紫府無雙者也。

寶玉心中歡喜,忙上前作揖問道:「神仙姐姐不知打哪里來?如今要往哪里去?也不知這是何處,望乞攜帶攜帶。」

那仙子悠然笑道:「吾居離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虛幻境警幻仙姑是也,專司人間之風情月債,總掌塵世之女怨男痴,因近來風流冤孽,纏綿於此處,是以前來訪察機會,布散相思。今忽與爾相逢,亦非偶然。此離吾境不遠,別無他物,僅有自采仙茗一盞,親釀美酒一瓮,素練魔舞歌姬數人,新填《紅樓夢》仙曲十二支,試隨吾一游否?」

寶玉聽了這等玄妙,一時忘了可卿在何處,竟隨了仙姑,至一所在,見前有石牌橫建,上書「太虛幻境」四個大字,兩邊一副對聯,乃是: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轉過牌坊,便是一座宮門,上面又橫書四個大字,道是:「孽海情天」。再有一副對聯,大書雲:

厚地高天,堪嘆古今情不盡;痴男怨女,可憐風月債難償。

寶玉迷惑不解,只隨著那仙子四處游玩,似知非知,似覺非覺,看了金陵十二釵正副數冊,聞了那諸名山勝境內初生異卉之精,與各種寶林珠樹之油所制的「群芳髓」;飲了那放春山遣香洞以仙花靈葉上所帶宿露而烹的「千紅一窟」,再賞了十二魔姬歌演的「紅樓夢」曲,此皆正史有敘,不再細表。

卻說可卿恍惚間走著,也遇一仙子接了,拉住她道:「妹子可回來了,警幻姐姐今日還接了神瑛侍者回來,欲將你許配與他,令其歷飲饌聲色之幻,冀希將來能有一悟,妹子快隨我來吧。」可卿迷迷糊糊的,亦分不清是真是幻,一時竟忘了塵間凡事,仿佛原便是這仙界中人,隨她去了。轉眼已至一閣,入眼熟悉,只是想不起何時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