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回(2 / 2)

紅樓遺秘 迷男 3432 字 2020-11-15

皇帝喘息了一陣,漸漸平緩下來,忽然咬牙切齒地恨恨道:「可恨上天不作美,倘若你真的是那女兒身,我才不管你是不是我的親妹子,才不管世人如何嘲諷譏笑,更不怕將來下那阿鼻地獄,我都一定要得到你!將你立為我的皇後!」

世榮聽得一塌糊塗,心中既奇怪又好笑:「這算什么話?簡直是那天底下最最狗屁不通的混帳話了!喚做親妹子,怎又不是女兒身?難道狗皇帝發昏了么?」

那女子嬌嗔道:「你不怕我可怕哩!」忽然幽幽一嘆:「也許前世作了什么孽吧,才令上天如此懲罰我,叫我一生下來便陰陽不分,以至骨肉別離,從來不能與親人團聚……」

聽了這句,世榮驀想起一個極為隱秘詭異的傳說來:約於十幾年前,宮里曾傳泄出一個十分驚人的消息,說是生下當今天子的德儀皇後又有了身孕,懷胎八月就生下一個怪胎來,老皇帝連夜密召數名心腹大臣入宮釋疑,當時的三位大欽天監皆下斷言:「此嬰先天不足陰陽不分,按上古訓示,既出龍庭,乃為極其不祥之兆,若不立即棄之,舉國必生刀兵之亂,大好江山恐有冰消瓦解之憂。」

是以老皇帝當即命人將那怪嬰送出宮去,至於是誅是棄還是交由他人喂養,自是不得而知。

後來世榮聞之,認為不過是無稽之談,當時一笑了之。此刻回想起來,再套上適才聽見的話,心中大訝:「難道那傳說並非子虛烏有?但『陰陽不分』又是什么?」他一時沉浸疑思,接下的幾句便沒聽見。

直至見那女子站立起身,世榮方回過神來,聽她對皇帝道:「那我走了,今夜商議之事,你萬莫告訴別人。」

皇帝點頭應允,道:「等等,今夜喚你來,乃有一事需你幫忙。」

那女子撒嬌道:「原來有事啊,還以為你想念人家了呢!」

皇帝笑道:「想你是主,請你幫忙為副。」

那女子道:「說吧,什么事?」

皇帝面上微露尷尬,道:「媛媛近來老是睡得不好,晚晚都做些稀奇古怪的夢,氣色差得很,胃口也沒了,那幫沒用的太醫始終調治不好,有人說莫是給…給什么臟穢之物魘住了,你不是最擅那玄門奇術么,順道過去幫我瞧瞧可好?」

世榮大吃一驚,暗忖:「狗皇帝的這妹子一過去,兩只鳳凰可就碰頭啦!」

那女子嗔道:「原來是這破爛事!本宮才不管呢,哼,叫那騷狐狸沒了才好!免得她成日纏著你。」

皇帝輕斥道:「不許胡說!聽哥哥的話,快去瞧瞧。」

世榮心念電轉:「這女子輕功超絕,武功勢必不差,倘若給她纏住,驚動了四張面具,那便麻煩了!」當下不敢再待下去,悄悄躍出樹叢,急往織霞宮掠去。

孰料那女子始終不買這皇帝哥哥的賬,竟還沉了臉:「我是識得玄奇神通,但絕不是用來干這些雞毛蒜皮的破事的!哥哥還是另請高明吧。」

世榮趕回織霞宮,奔到牙床前撩起珠簾帳,低聲道:「快走,有人來了!」

鳳凰兒此刻距完功只余半個時辰,若是就此放棄,整晚的努力便告白費,心中極是不舍,雙手仍扣著吳媛媛兩側的太陽穴,只把頭離了她的前額,斜目睨示,盼望世榮能想法子對付敵人,為自己再爭取些許時間。

但世榮憚極了那個奇怪女子,不敢再有片刻耽擱,心中大急,遂道:「快收功,今晚到此為止!」不由分說攔腰就抱起鳳凰兒,疾往殿外掠去。

吳貴妃顫哼一聲,上身隨著鳳凰兒的手掌離開倏爾彈起,僵直了一會,又仰面栽倒下去,驀地牙根緊咬,神情痛苦萬分。

鳳凰兒突給破功,自亦好不到哪里去,登時氣血翻騰,勉強按捺了片刻,終究還是壓制不住四處狂竄的內息,驀地朱唇張啟,一口鮮血噴嘔在男人的衣襟上。

世榮吃了一驚,趕忙把掌抵在她背心,輸入真氣緊緊護住心脈,腳下仍然不敢絲毫停頓。

鳳凰兒在他懷里呻吟道:「你想害死我呀?差點就走火入魔了!」

世榮道:「倘若給她撞上,只怕連脫身都難了。」

鳳凰兒從未見他如此緊張過,無力問道:「驚……驚動了四大聖衛是么?」

世榮心中冒起絲絲寒意,思緒紊亂如麻:「不是,是一個女人,可能是一個女人,一個絕對可怕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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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女的驚呼聲中,寶玉重重撞在牆上,繼給彈落地面。

羅羅與甜兒急奔過去,見寶玉又嘔出一大口鮮血來,唬得心都顫了,手忙腳亂地掏出汗巾子幫其揩拭。

「黑風郎君」俞逸收腿立定,負手嘆息道:「適才那招叫做『天雷劈』,不但力逾千鈞,更可從任何角度破敵。我師父說只此一招,便足夠我受用後半輩子了。至今已有一百一十七名所謂的好手倒在它的面前,因為它我懶於進取裹足不前,一直希望有誰能破解掉它,結果你還是讓我失望了。」

寶玉差點閉過氣去,周身俱如散架,奇的是通靈寶玉仿佛嵌進了胸腔,似與心臟貼在了一起,一注注暖流正大江奔流般由其上注入體內。這情形並不陌生,似乎曾在從前的什么時候發生過。

其他幾姝也奔圍過來。燕娘已喝了不少「玉井坊」,酒勁漸涌上來,跪在旁邊迷迷糊糊地問道:「這……這人是誰啊,為何來幫我……我們?」

羅羅哭道:「他是榮國府的賈二公子,我適才求他去請人來幫忙,誰知他…他自己就……就動手了,定是瞧見姓黎的惡賊打我,一時急了……」

燕娘眼圈紅了起來,凝視寶玉道:「先前是宋公子,現在又是這……這位賈公子,今晚我們可真害……害了不少人。」

色人望望身畔眾女,見她們臉上滿是焦急與關切,而羅羅更為自己傷心啜泣,剎那間身上舒服了許多,心中暗暗快活:「能得這么多美人如此瞧我,今晚便是死了都不冤哩。」

黎文彥吃了寶玉兩拳,這時已緩了過來,見他給俞逸擊倒,心下大喜,急忙掙扎爬起,順手抄起一把丟在地上的快刀,搖搖擺擺地逼了過來,咬牙切齒道:「臭小子,你是誰?竟敢來管我點花樓的閑事,定是活得不耐煩了!」

眾女知他欲來報仇,皆驚得花容失色,唯獨燕娘張臂攔在寶玉身前,軒眉怒道:「黎文彥,他可是榮國府的人,你敢傷他!」

倘在平時,黎文彥當會想上一想,但此刻鼻塌面綻鮮血淋漓,神思也有些不清,只惡狠狠道:「我不敢?便是玉皇大帝我也宰了他!」說著已到了寶玉跟前,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刀,額頭青筋畢現,朝眾女喝道:「滾開,否則連你們都砍了!」

羅羅、甜兒幾女嚇得微微讓開,燕娘卻閉目道:「砍吧!」依舊死死地攔在寶玉身前。

寶玉心中感激,再想起先前她的所作所為,不禁暗暗佩服:「這燕如意雖為青樓女子,卻是個十分有情義的人。」

黎文彥大怒,一刀往下劈落,也不知是要砍誰。

寶玉倏地坐起,一拳擊在他的腹部。

黎文彥慘叫一聲,踉蹌跌退數步,又一跤軟倒於地。

俞逸微吃一驚,飛腿掃出,用腳弓斫向寶玉頸上的大動脈,欲令之徹底癱瘓。

千鈞一發之際,寶玉腦海中驀地閃現出一副圖畫,正是下午在小木屋看那冊《鳳凰涅槃大法》里某頁的畫面,圖畫中異國美人周圍的虛線盡數活了起來,仿佛向觀者暗示著天地間某種玄奧無比的神秘軌跡……

就這一瞬,場上驟生奇變,燕如意身後的寶玉突然憑空失卻,眾人正感驚奇,猛見俞逸背後無聲無息地現出一條人影,竟是寶玉。

俞逸一擊落空,驀覺後邊給人拍了一下,頓有一股怪異非常的炙熱從背心透入,熔岩般疾侵周身經脈,剎那間整個人便似墜入了煉獄之中,但他十分頑強,悶哼聲中勾腿回踢,正是那招神出鬼沒的「天雷劈」。

寶玉腹底劇震,五臟六腑似都移了位,整個人竟給踢了個跟斗,重重地摔在地上。

俞逸方欲追擊,卻感通體欲融,氣力突給盡數抽空,只得盤膝坐倒,運功療傷,眼睜睜地瞪著近在咫尺的寶玉。

眾麗人又再奔圍到寶玉身邊,七手八腳為他揩拭不斷從鼻口里涌出的鮮血,呼喚聲啼哭聲此起彼伏。

旁觀眾客中有許多人暗暗搖頭,心里道:「女人果然是禍水,風塵中的女人更是沾惹不得,爭風吃醋起來可非說笑哩,這不鬧出人命來了!」

俞逸心中震驚之極,疑思滿腹:「中了『天雷劈』的人非死即殘,從未有過能立刻動彈的,這小子怎有余力反擊?又怎會突然轉到了我背後去?武林中竟有這等神奇的功法?侵入我體內的炙烈氣勁又是什么?啊!莫不是那傳說中的西域魔功『烈日大法』?」

寶玉卻如陷魘中。他先前默想那圖畫中的虛線,手足不覺舞動,竟按著那些虛線比劃起來,突然間周遭的一切盡皆慢了下來,就連俞逸那招疾如鬼魅的「天雷劈」都變得宛如蝸行,此後心隨念至,眨眼就到了敵人背後,令他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怎會這樣的……怎么會這樣的……」

驀想起那幅圖畫旁邊注著:「此招如空似幻,有瞬間轉移之功,與我中土武學頗為相異,必乃大智大慧者所創,暫譯做『鳳入虛空』。」繼思道:「難道我適才使出了那招『鳳行虛空』么?虛空……虛空……這虛空卻為何物?」

羅羅見他面如白紙氣若游絲,神志似都不清了,哭喚道:「你怎樣了?我這就去找大夫來,你可……可千萬要撐住啊!」

寶玉只是充耳不聞,依舊痴痴迷迷地沉浸於那無比動人的玄奧妙境之中,這一刻,世間萬物甚至生與死都變得無關緊要微不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