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殘酷淘汰(1 / 2)

守夜者 法醫秦明 8860 字 2020-11-15

AK小說 www.06ak .com,最快更新守夜者最新章節!

其實人跟樹是一樣的,越是向往高處的陽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地底的黑暗。

——(德)尼采

1

回到守夜者組織後,蕭望讓大伙兒都回去抓緊休息,以備下一輪競賽。而自己,只身前往指揮部復命。

組織基地里熙熙攘攘的,「火狐」組成員們顯然也回來了,從他們歡天喜地的表情中不難看出,他們的任務完成得也很出色,甚至可能超過了「戰鷹」組。

唐鐺鐺很是不服,如果不是自己輕信了連凌漠自己都沒有把握的判斷,他們完全有可能更早發現h犯的活動軌跡和藏身地點。不僅僅是在時間上超越「火狐」組,更是可以抓個活的,獲取更大的榮譽。就這樣想著,想著,唐鐺鐺在宿舍里翻來覆去,無法入眠。真的是因為目標建築物和東林學院圖書館的樣板在一起,才讓凌漠也錯誤判斷了地區嗎?可是凌漠又是怎么從百度上找到那張照片的呢?她想來想去,突然想起,她在父親的電腦里看過凌漠的資料。凌漠明明就是南安市南口區人,而那個建築物樣板群就在南口區!難道凌漠知道這個建築物樣板群,而故意誤導她嗎?她實在不敢相信這個自己父親帶出來的學生居然如此卑鄙地利用她去獲取利益。凌漠的記憶力超群是有目共睹的,連他自己都從不避諱。不管上什么課,幾乎老師說一遍,凌漠就可以立即背下來,這還讓蕭望哥狠狠地羨慕了一把。如果他真的記得東林學院圖書館,那他也應該記得附近全是荒地而根本沒有其他建築啊!唐鐺鐺實在是胸悶難平,最終,她還是決定起身前往男生寢室,去找凌漠質詢。

前兩天晚上的談話,讓唐鐺鐺心中的凌漠形象並不差。說誇張一點兒,凌漠那一張白凈的臉、那神秘的刀疤還有淡淡的語氣,甚至給唐鐺鐺帶來不少好感。

唐鐺鐺的內心還是認為凌漠應該不會是故意騙她,一定是樣板房的重疊同樣也誤導了凌漠,而且,凌漠現在一定對她很是負疚。就這樣,唐鐺鐺焦急地在宿舍樓下等待著。守夜者組織並沒有女生不能進男生寢室之說,但唐鐺鐺依舊矜持地選擇了在操場見面。

凌漠出現在她的視野的時候,和以往一樣面色平靜。連一絲一毫的愧疚之色也沒有。

「凌漠,你為什么要騙我?」看到凌漠沒事兒人似的,唐鐺鐺頓時暗暗有些惱火。她不想藏著掖著,於是開門見山地問道。

「怎么了?」凌漠茫然。

「你說那個建築是在東林市東林學院附近,結果呢,那明明就是我們南安市南口區的!」唐鐺鐺越說越委屈,「你害得我們南轅北轍,耽誤了時間,而且因為我們晚到了一天,案犯被人殺了!」

「什么?不可能吧!可那背景應該就是東林學院的圖書館啊。」凌漠臉上乍現的驚訝,看上去並不像是在表演。

「確實,我們最後找到的,是一片建築物樣板區域。目標建築物的後面,就是圖書館建築的樣板。」唐鐺鐺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審訊」凌漠,「你是怎么在手機里找到這張照片的?」

「我,我只記得曾經好像看過那張圖片,對流浪狗印象深刻,所以還能從百度里找到。」凌漠一臉真誠地解釋,但是並沒有拿出有力的證據去證明自己,「因為圖片里是模型,所以這才誤導我以為那個建築是在真實的圖書館建築的附近。」

「你不是到現在都以記憶力超群自居嗎?」唐鐺鐺臉蛋漲得通紅,「難道你就記得圖書館的樣子,卻不記得圖書館的周圍都是荒地,沒有建築?」

凌漠說:「我是小時候去過東林學院,那時候確實周圍都是荒地。但是我以為是後來才在圖書館旁邊又蓋了這個建築,畢竟這么多年了。」

唐鐺鐺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再將對話深入下去,只得說:「那你也應該告訴我疑點,而不是言之鑿鑿地說肯定是在東林學院附近!而且,而且,我搜過你的資料,你根本就沒去過東林市對不對?你……你是不是為了贏,才故意騙我的?」

凌漠一臉無奈:「我不知道怎么解釋,但我沒有騙你。」

唐鐺鐺腦子一片混亂,她越說越急,眼眶里甚至閃起了淚花:「如果你沒有騙我,你……你有什么證據證明嗎?」

凌漠看她急了,反而冷靜下來。他靜靜地看著唐鐺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我不能證明。不管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沒有騙你。如果沒有別的事的話,你還是先回去冷靜下吧。我先走了。」

「不准走!」唐鐺鐺喊。

凌漠已經轉身,漸漸消失在男生寢室樓道的那一片陰影之中。

唐鐺鐺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難道自己真的冤枉了凌漠?不然,他怎么可以做到如此理直氣壯?

前往指揮部匯報情況的蕭望,在指揮部的門口,就聽見「火狐」組組長韓柱正在向指揮部匯報的情況。「火狐」組本次任務,簡單明了、一氣呵成。凌漠雖然在第一天的查緝戰術課上突發異常,甚至傷了唐鐺鐺,而且在事後並沒有對這一舉動做出合理解釋,但是他卻在後面的分析研究中,最先利用自己超群的記憶力,發現了犯罪嫌疑人g的性格特征,根據這些性格特征明確指出了g的下一步走向。以至於在抓捕過程中,警隊采用守株待兔的形式,就輕而易舉地抓獲了g。

美中不足的是,原本以為同屬惡勢力犯罪團伙成員的g,卻對其首領如何策劃、煽動本次逃脫計劃一無所知。數名審訊專家經過一上午的審訊,也沒能讓g開口。甚至最後專案組動用了測謊技術,沒想到測謊技術得出的結果,居然是g對逃脫策劃不知情。

這讓整個逃脫事件變得撲朔迷離。如果說之前的案犯只是盲從的話,這個策劃者原先的馬仔,絕對不應該不知道策劃的方案和源頭。

雖然源頭還並沒有被守夜者們發掘出來,但是因為g的特殊身份,讓守夜者們對策劃者a、b的追捕工作有了新線索。

根據g的交代,案犯a很疼愛自己的弟弟b,也非常迷信。據說他無論大事小事,只要難以決斷了,就會去找一個叫聰慧道長的道士給算算。社團的人們心里都很清楚,這個道長不過就是個江湖騙子,因為每次他都能從a那里獲取不少好處,而出的主意經常會是一些駭人聽聞、胡扯八道的東西。比如有個極端的邪術,說是要用喝陽剛之人的血來治療陽痿、用活吞蚯蚓來治療便秘什么的。不過,a一直一意孤行、剛愎自用,沒人敢和a諫言。a對這個聰慧道長已經到了極其依賴的地步了。至於聰慧道長的具體信息或者聯系方式,倒是沒人知曉,大家都覺得他神神秘秘,但也都可以理解。畢竟,這就是江湖騙子的作風。

案犯b也有個很重要的特征。他其實是一個血管性陽痿的患者,如果要維持正常性生活,就必須長期服葯。但是這個線索,也只有像g犯這樣比較親近的人才會知道,畢竟是一個傷害男人自尊的疾病。而且,b犯不信西醫,偏信中醫,吃葯的話只吃一些常見的調理中葯。雖然他的病情一直在加重,但是目前還能靠中醫勉強維持性生活。b也表示,在中葯失效之後,他將試一試聰慧道長的辦法。雖然a果真是吞過幾次蚯蚓,引得周圍人惡心好幾天,但好在取人大量的血必須要殺人,a也不會輕易為弟弟去犯大罪。

a和b只是惡勢力的頭領,下屬們雖然都不認為他們身上背負有命案,但也不敢完全否認。要是他們真的有命案在身,卻因為死者家屬沒有報案或是屍體被掩藏了,而一直沒有案發,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如果真的存在這種情況,就可以解釋他們策劃逃脫的初始動機了。但對他倆為何不單獨逃脫,而是要策劃這么大規模的越獄行動,還是不能完美解釋。

守夜者導師們一致認為這些線索非常有用,必須拿出來給兩個組共享。但是他們一致不建議兩組學員開展對a和b的調查。不管他們之前有沒有命案在身,畢竟,這兩個人殺害了民警,策劃了逃脫,是窮凶極惡之人,很有可能對學員們的安全造成威脅。導師們決定建議警方抽調精干力量,組成特別行動隊,專門沿上述線索,對兩名案犯的行蹤進行追蹤。

蕭望聽得認真、思考入迷,甚至韓柱出門後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都沒有反應過來。

蕭望整理了自己的衣服,清了清嗓子,挺直胸膛走進了指揮部。守夜者的老成員們在講台上坐成一排,各自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刷刷地寫著什么。

從外公和父親的表情中,蕭望已經猜到了最終的結果。但是他沒有馬上氣餒,仍然聲音洪亮地把「戰鷹」組整個分析、抓捕過程繪聲繪色地描述了出來。

「雖然前期分析結果准確無誤,並且精彩異常,但由於我的失察,未能在采取抓捕行動前核實各個環節,急於求成,最終因為抓捕時間被耽擱而導致犯罪嫌疑人被其他人提前殺死的結果。我對本次任務沒有完美完成負責。」蕭朗總結了一句。

「為何會判斷失誤地點?」蕭聞天問。

「是因為我的指揮和判斷失誤。」蕭望隱藏了凌漠誤導的這一細節。

「所以,結果你知道了?」蕭聞天的聲音里盡是惋惜。

蕭望點點頭,說:「與『火狐』組相比,我們任務過程存在瑕疵,結果未能盡善盡美。我們輸了。」

「既然你對結果沒有爭議,那么請你歸隊,按照游戲規則,小組內部先對本輪淘汰的學員進行投票。」蕭聞天說,「今天天黑之前,上報你們的淘汰決定。」

「我們已經決定了。」蕭望說,「本輪我們淘汰的學員是,我。」

「什么?」傅元曼和蕭聞天一臉愕然。

「你確定,你們首輪淘汰的就是隊長?」司徒霸也很驚愕。

「對。」蕭望斬釘截鐵。

「為什么?」蕭聞天的聲音猛地高了,眼神里充滿了失望之色。

「我覺得,即便是淘汰,鐺鐺也應該在你之前。據我所知,是因為鐺鐺的武斷,才指錯了方向。」唐駿對蕭聞天的心情感同身受,不同的是,因為唐鐺鐺之前的求助,唐駿清楚地知道,本輪「戰鷹」組失敗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蕭望既然有意保護唐鐺鐺和凌漠,他也不好點破。當然,他說此番話也有自己的私心,畢竟他還是舍不得自己的寶貝女兒在組織里吃苦。

蕭望給了唐駿一個堅定的眼神,意思是告訴他,不要拆穿整件事情。

「至少,蕭朗也應該淘汰在你之前。」蕭聞天補充道,「他這輪有成績嗎?」

「不。我剛才已經說了,本組的失敗,是因為我指揮失策。」蕭望淡淡地說,「蕭朗在本輪中起最關鍵作用,因為他發現了案犯的特殊行為特征。唐鐺鐺在本輪中起到決定性作用,因為她的技術破解了最後的難題。他倆是功臣。」

「那其他人呢?」馮建國說。

「其他人雖然沒有功勞,但是也並無過錯。」蕭望毅然決然。

「我覺得,用長遠的眼光考慮,你才是這個組最有潛力的學員,你不可逞一時之氣,最後讓『戰鷹』組一敗塗地。」蕭聞天不依不饒地挽留。

蕭望自嘲似的笑了一下,說:「從整個任務的過程來看,我並沒有發揮任何作用。所以我有負您的重托和期望,沒能表現出『最有潛力』的樣子。我覺得蕭朗和鐺鐺,才是『戰鷹』組的驕傲。」

「我覺得你還是回去征求組員的意見比較好,我們需要的是民主的結論。」傅元曼默默地說。

「我覺得既然是游戲,就要有游戲的規則,我無功有過,當然是我被淘汰。」蕭望說,「如果老師們因為親情或者是其他的原因,讓我去淘汰其他學員,那才是破壞游戲的規則。沒有了規則,這個競賽還有意義嗎?」

蕭聞天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什么,被傅元曼揮手制止。傅元曼知道,蕭望剛才的一番話有理有據,如果自己再堅持,便有不公之嫌。而且,他已經看出,蕭望去意已決,執意挽留毫無意義。

「好。尊重你的決定。」傅元曼說,「十分鍾後,張榜公布。蕭望收拾行裝,下午之前,交回徽章、手槍等一應物品,退學。」

說到「退學」兩個字的時候,老人的聲音竟在發抖。

蕭望關切地看了外公一眼。

指揮部里的氣氛很是沉悶,其他幾個導師收拾好自己的記錄本,紛紛離開,只留下蕭聞天和傅元曼。他們知道,這兩個守夜者組織的老組長需要空間,來和他們認為的重點培養對象好好談談。

「為何如此決絕?」見其他人紛紛離去,蕭聞天默默地說。

蕭望蹲在父親的身邊,右手搭在他的後背上,安慰似的說:「爸,不在守夜者,我也會是好警察,不對嗎?」

「可是你知道嗎?你是我和你外公共同的期許!」蕭聞天的眼角有些濕潤,「我們希望你能夠繼承我們的衣缽,我們希望你能挑起組織復興的重擔。」

「蕭朗也是!」蕭望說。

「他?他願意當警察嗎?他來這里是我連哄帶騙弄來的!三個月後,三個月後,誰知道他會做出什么決定!」蕭聞天痛慨。

「永遠不要用固定的眼光看待蕭朗。」蕭望安慰情緒失控的父親,「至少,這一輪他的表現,讓我刮目相看。」

蕭聞天沒有吱聲。

還是傅元曼先想開了點兒,他笑著說:「回去好好干,以後還是有重進守夜者的希望嘛。」

「嗯!一定!姥爺。不管在什么崗位,小望都不會讓您失望。」蕭望說。

根本睡不著覺的蕭朗在操場上跑完幾圈後,一身是汗地回到了宿舍,見蕭望正在給行李打包。

「怎么了,哥?又有任務要出差?」蕭朗一邊擦汗,一邊說。

「你真的不想當警察嗎?」蕭望岔開話題,說。

「怎么又問這個問題?」蕭朗脫下汗透的背心,光著脊梁,說,「我還是更渴望無憂無慮的生活吧。咱們家啊,有你這個『策劃者』的繼承人繼承家業就可以了,哈哈。」

「沒人比咱倆更親、更相似了,咱倆是一脈相承啊。」蕭望慈愛地盯著弟弟。

「那我就是基因變異?」蕭朗不知為何蕭望郁郁寡歡,覥著臉想把哥哥逗笑,「或者,我是媽充話費送的?」

「以你的才智,可以把我們蕭家的榮譽繼承下去。」蕭望沒笑。

「喂,老大,今兒是咋啦?別搞得和臨終遺言一樣好不好!」蕭朗說,「咱們家有你!你是老大,你去繼承。」

話音剛落,宿舍門猛地被人推開,門口站著氣喘吁吁的唐鐺鐺。蕭朗猛地看到唐鐺鐺,趕緊從床上抓起衣服擋住赤裸的胸膛,叫道:「喂!大小姐!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親!你你你,你別過來啊!」

唐鐺鐺完全沒有理睬蕭朗,拽住蕭望正在往箱子里放的衣服,聲音都帶著哭腔:「為什么淘汰的是你?」

「啊?」蕭朗恍然大悟,「這幫老頭不是扯嗎!憑什么淘汰你?這一輪是凌漠使詐,該淘汰的是他!」

「我更願意相信凌漠不是有意使詐,這件事情我也沒有和導師說。而且,淘汰我,是我自己的決定。」蕭望拍了拍蕭朗的肩膀,說,「願賭服輸。」

「那你也不能被淘汰。」唐鐺鐺說,「我走就是了,反正我爸爸也不同意我當警察。」

「你倆都別客氣,我走。」蕭朗把衣服重新扔在床上。

「你們倆是功臣,哪有功臣被淘汰的道理?再說了,你們倆就這么走了,是不是就這么跟凌漠認輸了?說的就是你呢,蕭朗,你不是總不服氣那小子嗎?」蕭望暖暖一笑,「又不是生離死別,你們倆至於嗎?你們啊,好好代替我去表現,爭取最終擊敗『火狐』組。」

「可是蕭望哥,我真的不想……不想要你走!」唐鐺鐺的眼睛已經紅了。

蕭望拉著弟弟妹妹坐到床邊,低聲說:「其實,我離開並不一定是壞事。還記得那個案犯v嗎?我一直在懷疑他才是策劃者。所以,即便離開守夜者,這三個月的長假,我也不會回單位去銷,我要利用這三個月的時間,抓住v。如果我所料不錯,我肯定是要立功的,既然立功了,還怕守夜者組織不召回我?所以啊,如果你倆還想和我共事,就好好地表現,別被淘汰了,等著我回來。」

蕭朗和唐鐺鐺聽蕭望這么一說,才稍感安慰。

蕭朗問:「可是那個v,在入獄的時候連身份都沒有查清,那么你怎么去找他啊?」

「我這幾天,抽空找轄區派出所民警問了。」蕭望說,「這個v當初因為在公交車上盜竊被抓現行後,在派出所一頓胡侃,但是就是不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這個人口音里有明確的東北口音,而且是沈陽附近區域的。」

「所以你就去東北找他?」蕭朗學著東北話說,「那旮旯幾千萬人口,怎么找?」

「我自然有我自己的辦法。」蕭望神秘一笑,「你們就不用管了,我會經常來電話抽查你們倆的學習情況哦!給我好好表現。」

兩人微微點頭。

「還有,蕭朗你要答應我。」蕭望說,「鐺鐺就像是咱們的親妹妹,畢竟這里是戰斗在一線的組織,隨時都會有危險。我要求你,蕭朗,盡自己的全力保護鐺鐺的周全,等我們再相聚的時候,她若是少了一根頭發,我拿你是問!」

「放心吧,少不了。」蕭朗即便是心情陰郁的時候,依舊改不了自己愛鬧的本色,「不過你得先數清楚她有多少根頭發。」

蕭望哈哈大笑,唐鐺鐺緊緊抿著嘴,又怕蕭望笑話,硬是把自己的眼淚給憋了回去:「蕭望哥,你要早點兒回來啊!」

蕭望又安慰了兩人幾句,提起行李箱走出了宿舍。

宿舍門口,九個組員默默地列成一隊,像是為蕭望送行,就連留在市局幫助解剖屍體的聶之軒也聞訊趕回基地,默默地站在隊尾。蕭望大為感動,上前和每個組員擁抱。雖然只有一周相處的時間,但是他們已經建立起了非常深厚的感情。

在和聶之軒擁抱的時候,蕭望悄悄地說:「幫我好好照顧弟弟妹妹。」

聶之軒堅定地點點頭。

2

蕭望慢慢地走到了守夜者組織大廳門口,走到了那顆巨大的守夜者組織徽章的下方。他慢慢地伸出右手,摸了摸陳舊卻仍在閃耀的守夜者組織徽章,他仰頭看著牆壁上的「守夜者」三個大字,一臉的依依不舍。許久,蕭望像是下定了決心,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門。

唐鐺鐺默默注視著蕭望的背影,直到蕭朗過來拍了拍她的肩。

蕭朗和唐鐺鐺一起來到操場邊的石墩旁,並肩坐下。

「好啦,鐺鐺,這不是還有我嗎?」蕭朗拍了拍唐鐺鐺的後背。

「都怪我,我可能毀了望哥一生的志向。」

「沒那么誇張。」蕭朗說,「我哥牛啊,只要在警界,就會一直發光。說不定還能組建個守日者、守月者什么的。」

「我還是覺得我太傻了。」唐鐺鐺用胳膊戳了蕭朗一下,怪他不該在這個時候還沒個正形兒。

「你這不是傻,是單純。」蕭朗說,「和誰都能交心。只能怪凌漠那小子太卑鄙了,連你這么單純的女孩子都騙。」

「可是,凌漠說他找到的是模型的照片,而自己記得的是建築實物,所以他說他也是被誤導的。」唐鐺鐺說,「當時他給我看的是一只流浪狗的照片,流浪狗就在建築模板群旁邊。他說他記得流浪狗,所以能找出這張圖片,但是並不知道這張照片的背景是模板群而不是真實的建築物。」

「你還信他?」蕭朗說,「這家伙就沒一句真話!他一定明知那個南口區的建築物模板群的歷史,才可以從百度里找到!通過一只狗能找得到照片?騙誰呢?」

「對啊!你不說,我怎么都忘了!」唐鐺鐺突然記起了什么,說,「凌漠這個人,戶籍就在南口區!而且他九歲就來南口了!他肯定知道那個模板群的所在啊!」

「你,你怎么知道他幾歲來的?」蕭朗疑惑。

唐鐺鐺沒有回答蕭朗,一個勁兒地說:「我真傻!我真傻!他從九歲就來了南口,然後在初中的時候就輟學了!他還和我說,他小時候去過東林市!資料里根本就沒有記載!」

「初中生來當警察?」蕭朗瞪大了眼睛,「沒搞錯吧?」

「因為他現在的身份是我爸爸的助教。」唐鐺鐺說,「這個人以前劣跡斑斑,就是一個市井混混。」

「你爸爸怎么會看上這么一個渣滓?」

唐鐺鐺搖了搖頭。

蕭朗試探著問:「不過,你對凌漠怎么這么了解呢?」

唐鐺鐺低著頭,沉思良久,說:「我黑進了我爸的電腦,看到一個文件夾,很此地無銀地寫著什么唐詩宋詞,還隱藏著。文件夾是加鎖的,里面就是凌漠的資料。說來也很奇怪,就連我爸爸那么神通廣大的人,也沒有查清楚凌漠的身世。除了戶籍上只言片語的記載,就沒有其他線索了。我不知道爸爸為什么對凌漠那么感興趣,但從記錄上看起來,我爸是用心去調查凌漠了,只是他也沒查出眉目。」

「他是你爸爸的助教,你爸爸就沒問過他嗎?」

「肯定問過,但看起來,他對我爸也隱瞞了身世。」唐鐺鐺說,「總之,這個人奇怪得很。我爸可能就喜歡這種神秘感吧,還秘密地對他進行培訓訓練,還有訓練記錄呢!」

「那他是高手嗎?我倒是想領教領教。」蕭朗捏了捏拳頭,說,「作為導師,你爸爸開誠布公地去調查他就是了,為什么還要秘密進行?」

唐鐺鐺搖了搖頭,朝著早已沒有了蕭望背影的大門遠眺。

「說來也是,你和凌漠算是同門,結果卻被他出賣。」蕭朗說,「看來這小子很會把握人心啊。」

唐鐺鐺使勁點點頭,說:「我開始是防著他的,不准備告訴他我當時研究的進展,還有下一步偵查工作的苦惱的。結果他很溫柔地說,他們組已經明確了目標,還把分析過程都告訴我了。而且他是因為在上課時傷了我,專門來找我道歉的。我看他說得真誠,而且先告訴我他們組的進展了,所以我也就病急亂投醫,想順便讓他幫我想想辦法。」

「這小子真夠心機的。」蕭朗咬著牙說,「他,溫柔?就那張刀疤臉也能溫柔?難道他是學表演的嗎?」

唐鐺鐺此刻又想起了蕭望,說:「咱們至少三個月都見不到望哥了!望哥不在這兒,咱倆能學得好不?」

看似大咧咧的蕭朗,回想起蕭望離別的一幕,莫名地感覺到胸中有一股壓抑著的不快。加之眼前唐鐺鐺的楚楚可憐,一股熱血涌上了蕭朗的胸膛。他捏著拳頭,默默地把唐鐺鐺送回了宿舍,自己則徑直去了凌漠的宿舍。

凌漠躺在床上看案卷資料,同舍的韓柱正在絮絮叨叨地跟凌漠說著什么,凌漠有一聲沒一聲地敷衍著。

蕭朗猛地推開宿舍門,沖了進去,一把抓住凌漠的領口,把凌漠從床上拎了起來,直接一個過肩摔,凌漠趴在地上半天沒有起來。

「站起來!」蕭朗紅著眼睛,低聲怒吼,「是個男人,就站起來!」

韓柱跑過來想攔住蕭朗,被蕭朗一個惡狠狠的眼神給嚇了回去,他見形勢不妙,側著身就從蕭朗身邊溜出了門外。

凌漠被這一摔給摔蒙了,在地上趴了一分鍾,才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依舊是一臉的冷漠。

蕭朗又上前去抓凌漠,凌漠一個倒退、一個格擋躲過了一招。沒想到蕭朗緊接著一個掃堂腿,直接踢在凌漠的小腿肚子上,凌漠一個踉蹌,他的臉正好迎上了蕭朗的一記重拳。凌漠仰面摔倒,鼻孔鮮血直流。

又是許久,凌漠再次爬起身來,他的身形不算太穩,卻果斷地向蕭朗反撲過來。在蕭朗躲閃的一瞬,凌漠猛一個加速,想從蕭朗身邊逃出宿舍。沒想到,在掠過蕭朗的一霎,蕭朗又是一記擺拳,再中凌漠面門。凌漠撲倒在床上,雪白的床單被口、鼻涌出的鮮血染紅。

「卑鄙小人,虧唐鐺鐺那傻姑娘那么相信你。」蕭朗一邊說著,一邊舉腳向依偎在床邊的凌漠踹去。

「住手!」

宿舍外一聲怒吼,讓蕭朗的腿抬在半空。

「三招制敵,不錯啊。」司徒霸壞笑著說。剛才的怒吼顯然不是來自於他。

跟在司徒霸背後的,是守夜者組織的「策劃者」,蕭朗的父親,蕭聞天。此時的蕭聞天還沒有從大兒子主動請辭的陰郁中走出來,小兒子就又出了這檔子事。他氣得全身顫抖,一把拽過蕭朗,一巴掌就打了上去。

沒想到蕭朗一個急退,居然躲過了這巴掌。蕭聞天掄起胳膊再打的時候,被司徒霸攔住:「蕭組長,公事不宜私刑。」

「混賬東西!」蕭聞天怒道,「我留你在這兒就是丟人現眼的?看來我是錯了!要是把你留下,我這個守夜者的名聲,早晚要給你敗了!」

「不過這小子剛才那三招,使得還是很漂亮的。」司徒霸眯著眼睛笑著說。

「依照守夜者組織規程,學員內部私斗,除名!」蕭聞天的臉漲得通紅,「蕭朗,你賭輸了!按照賭約,以後無條件服從我!回去准備復讀,明年報考警察學校!還想自由自在、花天酒地嗎?沒門!」

蕭朗梗著脖子,不說話。

司徒霸指著躲在身後的韓柱,說:「四十幾年前,我還在上小學的時候,就最討厭愛打小報告的同學。你不試圖制止毆斗,反而去打小報告,有違我司徒霸的風格。現在我收回對你的推薦,你收拾收拾鋪蓋,滾蛋吧!」

剛才還一臉邀功表情的韓柱頓時蒙了。

「這不行!他舉報學員違規行為沒有錯!」蕭聞天說。

「我本來是想讓他繼承我的『伏擊者』的,當一個『伏擊者』,不,還是一個學員小組的組長,遇到這種情況,不敢動手制止,只敢打小報告?快丟死我這張老臉吧!我撤回推薦,取消他的資格,也沒有錯吧?」司徒霸堅持起來也是不留情面,「還不收拾?等著過年呢?」

韓柱紅著臉,開始收拾行裝。

司徒霸轉過臉,忽然笑眯眯地對蕭朗說:「上課的時候,我看你倆關系不是挺好的嗎?蕭朗,你把我教給你的東西,和你的好朋友切磋,是不錯。但是,總也要分時間地點啊。這里施展不開手腳,那樣的切磋不公平,對吧,凌漠,不公平。」

蕭聞天知道司徒霸是看中了蕭朗的潛質,在為蕭朗找借口開脫。但是,蕭聞天更知道蕭朗是自己的兒子,所以自己就更應該鐵面無私。他打斷了司徒霸的話,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蕭朗,交回徽章和手槍,退學!」

蕭朗氣鼓鼓地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