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舊事(2 / 2)

犯罪心理 長洱 1805 字 2020-11-16

原本想留下來整理的女警還沒來得及搬起一張椅子,便被空降的督察,趕出了房間。

林辰感覺到有人遞了杯水給他,水溫很合適,大約40度。

連喝一杯水,都要把溫度精確到個位數的人,也只有黃澤了。

知道是黃澤,林辰收回了搭在紙杯上的手指,於是那杯恰到好處的溫水,便掉落在地,水漸得到處都是,甚至有一些,直接濺到了黃督察筆挺的褲管上。

隨著漫淌的水流,黃澤也笑了起來:「你病了。」他說著,將手輕輕搭在林辰額頭,「高燒,39.5度。」

他笑得很曖昧,動作也很親昵,與方才冷面督察判若兩人,他整張臉上表情柔和,唯獨那雙修長的鳳眼很冷,冷得能滴下水,結成冰。

「黃澤,你這樣,很沒意思。」林辰沒有打開黃澤的手,因為那樣會顯得太矯情太做作,

黃澤在林辰面前蹲下,雙手扶在把手上,幾乎要把林辰整個圈起來,他問:「這三年來,你過的好嗎?」

「我如果過得好,您早就親手收拾我了,又怎會這么安心?」

「我很心疼你。」黃澤說著,又向前湊了湊,因為距離太近,他幾乎可以感受到林辰灼熱而痛苦的氣息,他忽然有一些心軟,於是,他問了一個問題:「那么,這三年來,你曾經有那么一秒鍾後悔過,沒有救她嗎?」

在等待回答的過程中,黃澤想望著林辰因為高燒而干裂起皮的嘴唇,他想,如果林辰回答是的,那么他一定會再為他倒杯水,然後逼他喝下去。

「假設,有20人,在鐵軌上玩耍,其中,有4個人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他們很聰明並且是業界精英,他們勸告其他的孩子說,這條鐵軌上會有列車經過,你們應該去旁邊一條廢棄的鐵軌上玩耍,然而剩下的16個孩子,因為種種原因,並沒有聽從勸告。於是,這4個孩子獨自走到廢棄的鐵軌上。理所當然的,火車來了。如果這個時候,你正站在鐵軌的切換器旁,你可以選擇讓火車轉向廢棄的鐵軌,犧牲其中4人,以救出更多的孩子;相反,如果你不這么做,更多的孩子,將會死去。」付郝望著刑從連的背影,很艱難地,笑了笑:「請問,如果你遇到這樣的事情,會怎么做呢?」

刑從連的發絲被雨水打濕,他探出車門的半截身體也已濕透,他保持著這個姿勢,如石雕一般,仿佛思考了很久。

最後,掏出打火機,打了兩下,卻並沒有打著。

「這個問題,我沒有辦法回答。」噗嗤一下,火苗終於冒了出來,他把打火機湊近煙,點了很久,才把煙點著,他吐出一口煙,然後說:「但我一定會敬佩那個能做出選擇的人。」

「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問題,都會有答案。」林辰凝視黃澤冰冷的雙目,語調反而輕柔下來:「也並不是所有答案,都會區分對錯。」

黃澤猛地站起,如果不是還在刑警隊中,四周監控嚴密,他一定會用力掐住林辰的脖子。

刑從連很聰明,他當然知道,付郝所說的那個故事,並不是假設,而是真真實實發生過的。

因為真實,所以很沉重。

凡是拷問人性的問題,都理所當然沉重。

———

因為停課,市實小里沒有學生,上班的老師也很少。

上課鈴卻照常響起,刑從連熄滅了煙,跟著學校保安,來到馮沛林辦公室。

大辦公室里空空盪盪,刑從連甚至不用詢問,一眼掃過去,便認出了馮沛林的辦公桌。

那張桌子很干凈,淺褐色桌面,上面除了一本書,其余什么也沒有。

刑從連戴上手套,走到窗邊,拿起了那本書。

翻開封面,扉頁上寫著一句話:

沒經過激情煉獄的人,從來就沒克服過激情--榮格。

字體清秀,筆觸細膩,寫字的人很認真,這種認真,代表著嘲諷。

哪怕不用林辰在場,他都可以想象,寫字的人用怎樣的姿態坐在窗邊,嘴角微提,寫下這行字。

刑從連面無表情,開始翻書,這時,一封信驀地從書里掉了出來。

信封是白色的,干凈得纖塵不染。

信沒有封口,刑從連將信封倒轉,抖了抖,一把細膩的白沙紛紛揚揚飄落下來,除此之外,什么也沒有。

如果說,扉頁的話代表著嘲諷。

那么裝滿白沙的信封,卻是赤丨裸裸的挑釁。

「刑隊長,這位是許老師,和馮老師一個辦公室的。」

保安帶著一位梳馬尾辮的女教師來到刑從連身邊。

「哦,好。」刑從連將書和信封遞給付郝,同女教師在一旁坐下。

「我想請問您幾個關於馮老師的問題。」

任誰面對警察,都會緊張,女教師眉頭緊蹙,抿緊了唇。

「馮老師他對學生怎樣?」

「他對學生很好,語文老師嘛,又風度翩翩文采斐然的,學生都喜歡他。」

「馮老師的家庭情況怎樣,您是否了解呢?」

「馮老師還沒結婚呢,不過就是因為這樣,才更受女學生歡迎吧。」

「那馮老師他的言行舉止,他有沒有什么地方,讓你覺得有些不太對頭?」刑從連問。

「要說奇怪的地方……」女教授擠了擠眉,仿佛想起了什么:「馮老師每天都要給她母親打電話,而且還要固定時間,有時候他在上課,到了時間也會跑到走廊去給媽媽打電話。」

兒子大約在35-40歲左右,母親約為65歲。母親對兒子管教嚴厲。

刑從連忽然想起林辰的推論,忍不住與付郝對視一眼。

「還有呢?」他繼續問道。

「還有……」女教師揉了揉鼻子,說:「馮老師有時候不太理人,就喜歡坐在窗邊,一個人發呆。」

「這樣坐嗎?」

刑從連將椅子向旁邊挪了挪,坐到了馮沛林書桌前,向窗外看去。

然後,他愣住了。

見刑從連在窗前石化,好久不說話,付郝忍不住推了推他:「怎么了老刑?」

「馮沛林,是在看林辰……」

刑從連將付郝拉到與自己視線平齊的位置,喃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