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五浮40(2 / 2)

犯罪心理 長洱 2834 字 2020-11-16

氣候又到了每年都非常不穩定的時刻,前一刻還傾盆大雨,轉瞬就變得晴天萬里。

經過一整天長足的思考,司坦康終於做好了完全的規劃。

他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有些神經質地按動圓珠筆。

時間是晚上18:30分,大部分員工都已下班,外間的大辦公室已經連燈都關上了。他的私人秘書在半個多小時前敲過他辦公室大門,詢問是否需要為他訂一份工作餐。當時他正在假裝整理辦公桌上的文件,並以馬上就會結束工作為由,拒絕了這個提議。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司坦康坐在辦公室里,努力讓自己顯得很忙碌。

直到外間的最後一人關燈離開,他才瞬間停止手上的一切動作。

他盯著外面看了一會兒,用極快的動作拉開辦公室第二格抽屜,里面端端正正地擺著一枚小巧的u盤。

他輕輕移動了下電腦鼠標,電腦屏幕倏忽亮起。

……

林辰靠在柔軟的機艙座位中,這種橫跨十區的飛行太容易讓人生理時鍾混亂了。

恍惚間,他能感到刑從連在他身上蓋了條毛毯,空間里除了引擎聲,只有王朝小同志饜足的呼嚕聲。

林辰微微睜眼,雖然仿佛睡了一整夜,窗外卻仍舊是白晝。他裹緊毛毯,刑從連習慣性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探查體溫,他翻了個身,醒了過來。

刑從連那側的桌上擺著一杯看起來苦到極點的咖啡,桌上支著王朝的筆記本電腦,電腦屏幕還亮著,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一片白色亮光。

「吵醒你了?」刑從連收回手,溫和道。

剛才在睡夢間,他還以為自己仍舊在那艘昏暗而不見天日的小漁船底倉,魚腥味混合著那位中年人屍體散發出的氣味令人渾身發冷,可能是因為他下意識蜷緊了身體,刑從連才會再給他蓋一條毛毯。

林辰的視線漸漸清明起來,令他意外的是,當他想到那艘小漁船和那位中年人時,他竟然在刑從連的桌板上看到了被對方擼走的那枚黑色指環。

先前,他用了一些技術手段讓刑從連放棄追究他因為怎樣的無心之失才會把這枚鐵指環戴在左手無名指上,現在看到這玩意再次出現,他忍不住頭疼了一下,爾後用公事公辦地口吻問:「查出什么了嗎?」

雖然他未指明確切對象,但心有靈犀似地,刑從連捏著指環轉了半圈,回答道:「你猜的沒錯,這確實是定位器。」

「能查出核發單位嗎?」

「這很難了,不過這玩意私人很難搞到,應該是公家的東西。回國後,王朝應該有辦法查出來。」

林辰回頭看了眼在座位中睡得四仰八叉的少年人,想到刑從連:「端陽和你講了我們被綁架的整個經過?」

「講過了。」

「包括這枚指環的來歷?」

「說了。」刑從連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盯著指環,「你怎么被綁個架都會遇到這種事。」

「所以你認為,那位死去的中年人究竟在查什么?毒丨品、人口販丨賣、還是說別的什么東西?」林辰頓了頓,繼續道,「他調查的事件,和周瑞制葯可能有關系嗎?」他說著說著,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端陽。

「林顧問。」刑從連無奈地轉過頭看他。

「在。」

「你有沒有發現,你進入查案狀態也太快了點?」

林辰看向窗外的茫茫大海,坦誠道:「可能是因為我剛才做了個不算太好的夢。」

……

海上氣候陰晴不定,整個宏景市卻籠罩在一片燦爛夏陽中。

司坦康壓低帽檐,裹緊外套,緩步走進宏景樂園。

大概是因為他這幅裝扮看上去太不合時宜,門口進行安全檢查的工作人員多看了他兩眼,甚至還用金屬掃描儀在他身上多掃了兩遍。

司坦康輕咳一聲。

「先生您身體不太好嗎?」工作人員問道。

「就算身體不好也得約會,不是嗎?」司坦康先生微笑著答道。

這個宏景樂園已經建造了約有20年,陳設都已老舊。宏景這座城市本身就太過安逸,以至於游樂園里也沒有太瘋狂的景象。市民們約定俗成地覺得,旋轉木馬也好、不那么激烈的過山車也罷,就算是搖起來稍微咯吱作響的海盜船都很適宜。

今天周日又是暑假,樂園里的游人比往日更多,主要都是帶著孩子的父母。小朋友拿著棉花糖,面容明媚,嘰嘰喳喳,讓司坦康有種重回少年時代的感覺。

樂園廣播里開始正在播放一曲他說不上名字的小提琴曲,琴聲悠揚。

人在陽光底下走著,總會覺得渾身骯臟的陰霾都被從毛孔里蒸發干凈,司坦康漸漸松開裹緊的衣物,有些放松。他沒有買棉花糖,而是花了十塊錢買了瓶可樂。垃圾食品和少年少女的微笑才能撫慰心靈。

不遠處的湖邊草地上,或灰或白的鴿子在濃綠的草坪上踱步,賣氣球的小販正在向一對可愛的雙胞胎兜售紅色的氣球。他身後攤位上拴著無數五顏六色的氣球,小販身邊圍著許多人——沒有小朋友不喜歡氣球的。成功售出那兩個紅色氣球後,他身邊不少家長也紛紛遞錢過來。一時間,各種顏色的氣球被小朋友們拉著,成堆向外飄開,看上去可愛極了。

司坦康笑了起來,他繞過旋轉木馬區,小提琴曲也變得輕快起來。音樂總有這么強的感染力,他踱著小步走上廊橋。放眼望去,周圍全是擁擠的人群,不遠處水上舞台的魔術公演即將開始。等走上這進退不能的地方,他才暗暗後悔自己剛才的選擇。

前後方皆是攢動的人頭,許多人頭頂上還飄著色澤不一的氣球,先前看起來可愛的東西現在卻令他莫名其妙變得緊張。他握緊拳頭、逆著人流,警惕觀察著眼前的道路。

直行是最為穩妥的大道,但人實在太多;左手邊的小巷看上去非常陰森,卻是捷徑;向右則需要繞很長一段路才能到達目的地。他抬頭看著遠方歐式建築群的尖頂,捏了捏手中的可樂瓶,向右轉去。

逆行前進中,迎面而來的人像是一塊塊堅硬的石頭,就連剛剛過膝的孩子都能給他足夠力道的沖擊。每一次擦肩撞上肘都讓他的心緊上幾分,可樂瓶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捏得變了形,里面的液體泛起褐色的泡沫,堆積在瓶口似乎隨時都要噴發出來。

司坦康連續被人撞到,不知為何,從右側而來的人越來越多,他險些被逆流的人群推擠向來時的方向,只能將雙手護在胸口,努力讓自己走得快一點。為了避開迎面而來抱著孩子的高大男人,他使勁朝旁邊擠了擠,卻踩到女學生的皮鞋。女生尖叫了一下,他只好小聲道歉:「對不起,非常抱歉,能讓一下嗎。」

空中混合著的音響聲和喧鬧聲太吵,那位女生沒有聽見他的聲音,周圍甚至沒人注意到他。

司坦康終於避開了體格健碩的男人,稍稍松了口氣,渾濁的空氣在他的口腔里尚未被吸入,他的瞳孔猛地一縮,仿佛看到了什么。他眼前飄過五顏六色的氣球,塑料薄膜輕輕碰撞。

然後,他感覺到了一些東西。

琴聲劃過一個高音,又陡然下落,遠處的噴泉濺射起白色浪花。

那是一把不算長但卻很薄的刀,刀尖刺破了他的衣服、表皮,刀身刺入他的內臟,翻攪了一下,又迅速地抽了出去。拿著刀的手忽然放開了刀柄,刀身像是受到某種吸力的吸引,一下子縮回行凶者的袖子里。

所有變故,只在電光火石之間。

抱著孩子的家長們,出來閑晃的少男少女們,還有帶著孫兒出來游樂的老人們繼續著自己的腳步。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人群中的司坦康博士捂著肋下,緊挨著一塊寫著「人流擁擠,請注意安全」的告示牌,緩緩地倒在地上。

草地上的陽光仍然很好,小提琴曲在□□後再次變得輕快美妙,擁擠的人流終於順利通過廊橋的狹窄地帶。

湖邊小路上,穿著深藍色外套的男人慢條斯理地從袖子里取出一個黑色的小袋子,用手里的三根氣球繩將黑袋子綁得結結實實。

氣球帶著袋子飄上藍天,他抬頭,目送著氫氣球飛向天際後,才聽到了身後遠處傳來人們驚恐的尖叫聲。

他沒有回頭,略略卷起一些帶血的袖口,並整理了一下深藍色的外衣。

在他十步開外的地方,站著一個約有五六歲的小男孩。小家伙太胖了,身上的t恤被勒出幾道溝,活像個蓮藕做成的胖娃娃。胖娃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緊盯著他手里的最後一個氣球。

男人走到胖娃面前,將最後一個氣球的繩子系在他藕節似的手腕上,揉了揉孩子柔軟的頭發。或許手感非常不錯,他的鼻息中帶了一點笑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