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No_Name(1 / 2)

赤色黎明 緋紅之月 3353 字 2020-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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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觀水是在德國學習軍事知識的,德***隊那種往好了說嚴謹、紀律的傳統,往不好了說就是古板、教條的風格。自打蒲觀水進了軍校之後,就被日復一日的灌輸。也許是這種教育的原因,蒲觀水在北洋新軍里面就是個不受人待見,不被人理解的存在。這次與保險團一同行動,蒲觀水的內心當中並不像旁人所想的那樣,認為自己應該這支小部隊當中理所當然的領導者。相反,既然接受了陳克的命令,蒲觀水認為自己在這次行動中,完全是一個負責人的位置。盡管身為安徽新軍副協統的高位,在安徽也算是數得上的高官。但是在這次接送新軍官兵的行動中,蒲觀水認為自己的地位甚至在保險團的指揮官之下。蒲觀水要做的,僅僅是把隸屬於新軍的部隊管理好,而不是一把手接過所有的指揮權。

如果旁人要是能知道蒲觀水的真心想法,無論是保險團也好,還是新軍官兵也好,只怕都要大吃一驚吧。但是蒲觀水並沒有想到自己的這種態度或許能稱為「品行高潔」,他從沒有想過要宣傳自己。完全依從了自己的性格,根據當前的實際情況選擇了自己的立場,蒲觀水就是這么一個人。

蒲觀水怎么想怎么做,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別人沒有義務無條件的去理解或者支持蒲觀水。在整個船隊上,大家倒是非常尊重蒲觀水的。這次船隊的領導者是保險團水上支隊的支隊長章瑜,軍銜級別相當於副團長,也算是軍隊中排名前七位的高級軍官。聽到槍聲之後,在研究這次行動路線和日程的章瑜立刻沖出了船艙觀察敵情。

附近應該沒有什么可疑的存在,如果有的話偵察兵早就該來匯報了。實際上在章瑜四處觀察的時候,桅桿上的偵察兵也在努力觀察。接著,槍聲又響了起來,依舊是孤零零的一聲。

「章隊長,放槍的應該是在那個土坡後面。」偵察兵確定了方位,向著章瑜喊道。

章瑜順著偵察兵的手指方向過去,那也不能稱為土坡了,一道丘陵遮住了他的視線。到現在為止,丘陵的棱線上沒有任何人跡,不像是有什么埋伏。如果是平常,章瑜肯定要命令船隊加速離開這片是非之地。不過這次他卻有些猶豫,因為計劃里面船隊向前不到十里,就要放下一大批歸家的官兵。章瑜在這條河道上也是行船多次,陳克命令船隊要盡可能的弄清河道兩邊的情況。章瑜想了想,干脆回到船艙里面對著地圖確定了一下。果然沒錯,在響槍的大概地方是有一個名叫劉家鋪鎮子。鎮子那邊還有一個圍子。既然沒有出現伏兵,章瑜估計就是劉家鋪出了事情。再翻了一下行軍路程和名冊,劉家鋪是兩位安徽新軍士兵的家鄉。

這下,章瑜不能自作主張了。蒲觀水一直以來的合作態度很讓人滿意,但是牽扯到了安徽新軍的事情,章瑜認為自己必須和蒲觀水溝通一下。一面命令船隊保持一級戒備,章瑜一面乘上了小船趕往蒲觀水的坐船。

「章隊長准備怎么辦?」蒲觀水聽完了章瑜的介紹之後問道。

「我想派幾個人去到底怎么回事。」章瑜的答案十分傳統保守。不過這也算是最正常的應對措施。

「在這附近有個劉家鋪,有兩個新軍的兄弟就在這里下船。既然要派人過去,讓他們兩個帶路如何。」蒲觀水問道。

這幾天的共事,讓章瑜對蒲觀水的了解越來越深。蒲觀水完全不是一個老爺類型的人,他每天除了書就是研究行軍路線。平時不多一句嘴,該說話該辦事的時候也從來沒有讓章瑜失望過。單憑這些,章瑜就很尊重蒲觀水。保險團的戰士們可能不知道人民黨最終是要暴力革命,但是章瑜身為高級軍官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蒲觀水和陳克關系非常「鐵」。章瑜一點都不懷疑在未來蒲觀水也會成為自己的革命戰友。雖然心里面也有些關於地位的想法,但是章瑜覺得能和蒲觀水合作是件很不錯的事情。既然蒲觀水提出了合理的建議,章瑜自然不會反對。

「我再抽三個人,讓他們五個人一起過去吧。船隊就暫時停在原地。蒲協統意下如何?」章瑜問道。

蒲觀水想了想,「我覺得船隊還是按照計劃前進,這里荒山野嶺的不好靠岸。部隊上上下下也不方便。咱們還是在計劃的渡口停泊。如果需要動用大部隊,至少也知道路該怎么走,就算是打起仗來也好組織。」

章瑜其實並不想真的投入戰斗,他這次的任務是接送人員,而不是打仗。所以他原本的想法只是查清情況,只要不耽誤自己的工作,他就可以全當不到。可是蒲觀水很明顯不這么認為。這讓章瑜有些意外。

「章隊長,這些天我也在想,天災之下可不是哪里都有文青這樣的人物,能讓百姓好歹活下去。百姓也不是哪種寧肯自殺的人。誰不想活下去啊。文青著在逼迫地主,他已經是夠客氣的了。真的帶著保險團的同志們一家家打過去,鳳台縣的地主還能比張有良更里還不成?可是其它地方沒有文青這樣的人,百姓們對地主可不會這么客氣的。到了這時候,餓死是肯定要死,破了圍子可就未必會死。」蒲觀水的聲音里面沒有絲毫的波動,只是簡單的陳述著事實。

但章瑜可不會怎么聽聽就罷了,「蒲協統,你的意思難道是要讓我們幫著百姓打圍子么?」

「不是幫著百姓打圍子,我手下的新軍兄弟們家就在那里。如果他們要打,我也不能攔著。」蒲觀水回答的很簡單。

章瑜無言以對了。仔細想想,蒲觀水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如果百姓們要打圍子,船隊的這點子人根本擋不住。而且這次行動本身就是以接送新軍官兵為主的。萬萬沒有不管新軍官兵的意願而去照顧那些毫無瓜葛的地主的道理。可是這么一來,保險團的官兵就不得不投入戰斗。這明顯與陳克的命令沖突。

著章瑜為難的樣子,蒲觀水笑道:「章隊長,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保險團的兄弟們平白的打仗。而且我也絕對不會讓兄弟們協助守圍子。他們若是要打圍子,我會親自帶著他們打。大家要的是圍子里面的糧食,可不是地主們的命。但是打急眼了,死了那么多人,一旦破了圍子,那地主們可就要全家死光了。我這也是為地主們考慮。他們若是肯把糧食放出來,自然也就息事寧人。若是真不肯,我帶著人把圍子破了,地主們至少能保住條性命。」

蒲觀水的話溫和平靜,但是章瑜卻覺得這里面有著一種無法形容的壓力。蒲觀水是朝廷命官,他親自帶著人去破圍子,難道就不怕地主們告官么?但是蒲觀水的態度明顯不是開玩笑。章瑜突然懷疑,蒲觀水難道有什么隱瞞自己的不成。

但是也不能這么干等著,船隊沒有拋錨,說話之間就在行進,再多說一會兒船隊只怕就跑到了不遠處的目的地了。「先派人下去吧。」章瑜說道。

小船載了五名戰士靠岸,著他們毫不遲疑的爬上了土坡,然後消失在土坡背後。章瑜卻始終無法轉開目光,他很想能夠一眼透土坡後面到底發生了什么。這樣才能及早的下達指令。章瑜突然想起軍事課上陳克曾經用過的一個詞,「戰場迷霧」。身為指揮官在得到具體情報之前,可以認為戰場上有一層不透的迷霧。而且因為通訊手段的問題,即便得到了情報,也是過時的情報。所以需要指揮官不僅有著堅決執行命令的決心,還要有預判。

那時候章瑜覺得陳克這個詞實在是太過於文縐縐了,但是著自己視線絕對不可能穿透的土坡,盡管知道自己的部下在行動,可是他們到了什么,在他們回來之前章瑜是絕對不可能知道的。

「如果遇到這種情況,就要堅定的把命令執行到底。」章瑜耳邊又回響起陳克的話。再扭過頭,只見蒲觀水並沒有激動或者眺望,而是坐回到桌邊研究起地圖來。完全是陳克說過的堅決執行命令的模樣。章瑜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和蒲觀水相比,至少現在是的確不如的。在章瑜為完全不可知的事情煩惱的時候,蒲觀水已經開始通過研究地圖這已知的資料來准備接下來的事情。身為軍人,蒲觀水的確在章瑜之上。

章瑜本來也想跟著蒲觀水一起地圖,但是他轉念一想,自己身為船隊的指揮官,地圖並不是自己的任務。指揮船隊靠岸,離岸。送人,接人,這才是自己的任務。既然蒲觀水是統領著安徽新軍官兵的指揮官。那么章瑜自己就必須把接送任務做好。他叫過部下,下達了加速行進的命令。通訊兵的旗語從一艘船傳遞到以下一艘船。隨著命令到達,船帆高高拉起,船槳也放入了水中,船隊的速度很快就提了上去。

偵查部隊的五個人里面四個是保險團的戰士,只有一個是新軍的士兵周義生。大家翻過山坡之後立刻就遇到了坡下的糟糕到極點的地面。這里很久沒人來過了,地面被水淹了幾個月之後,松軟的泥土上覆蓋著厚厚一層細沙,砂土根本沒有黏合度,也存不住水分,被太陽曬干,灰白色的地面呈現出龜裂的模樣。松軟的砂土著有棱有角,可一踩上去就徹底塌掉了。大家深一腳淺一腳的行進在這片沙漠一樣的龜裂大地上,雖然很想提高速度,可地面情況太差了,根本走不快。

而且洪水浸泡了幾個月,樹木,草叢都被淹死。太陽這些天的暴曬,讓死去的植物都變得干枯焦黃,如果沒有頭上的烈日讓人很快就出了一身汗,周圍的景色仿佛是初冬那種死亡的原野。沒有鳥獸,沒有昆蟲。靜靜的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鳳台縣早就恢復了耕種,陳克非常有遠見的弄來了不少樹苗種上,而且指揮部隊砍伐了那些死亡的樹木。草叢也有專門的恢復。加上廣闊原野上生長出來的遍地綠油油的庄稼,鳳台縣已經是恢復了生機。保險團的戰士離開鳳台縣不過三天,猛地行進在這完全陌生的,一眼望不頭的死亡荒野,巨大的反差讓他們有種突然間進入了一個不可知世界的感覺。同志們回頭瞅了瞅著那條擋住了河流的山坡,僅僅是一道坡,就隔絕出兩個世界。

戰士有沒有經過系統科學的訓練,在行軍方面的表現是最明顯的。保險團的戰士們接受的是陳克制定的訓練計劃。在陳克學習過的體育鍛煉知識中,重體力勞動並不是鍛煉。越是重體力勞動者,越需要進行更有針對性和系統性的鍛煉。保險團的戰士們接受過系統性的訓練之後,一個個步履輕快,呼吸也平穩的多。似走的不快,卻能夠維持長時間以平均的速度前進。安徽新軍的戰士周義生一開始還能跟得上,只走了二十幾分鍾就上氣不接下氣了。著其他同志們毫無疲態,他想說點什么,卻沒說出口。周義生大口的喘著粗氣,鼓起勁努力跟上大家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