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式各樣的波線 (二十二)(1 / 2)

赤色黎明 緋紅之月 2180 字 2020-06-19

對於嚴復提出「陳克是否想稱帝」的問題,陳克目瞪口呆,陳克的警衛員是茫然不知所措。只有沈曾植倒是明白了嚴復的意思。以嚴復的聰明他不可能不知道陳克希望招攬他,所以他才有這么一問。

沈曾植早就出嚴復與陳克的絕非簡單的「師徒」關系,雖然不知道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但陳克始終不敢直接對嚴復提出要求,倒是嚴復對陳克所作所為很有興趣。所以沈曾植才會一開始就提醒嚴復,他不希望嚴復這個曾經的國之重臣,現在的國之名士投奔到陳克這里。

今天的游歷之後,沈曾植的心情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么淡定。鳳台縣的所見所聞讓這個大儒感到了一種沉重的壓力。這股新生的力量有著種種不足和荒謬,卻有著一種令人不安的活力。令人更不安的是陳克這個人對政治的觀點,沈曾植聽到陳克向嚴復大言不慚的痛批滿清的收稅如何沒有效率的時候,他嘴里不吭聲,心里頭卻是非常震驚的。

以沈曾植深厚的學問,他熟讀歷史,一個造反者最初的目的絕不是為了「建設」,造反者絕大多數都是出於一種對自身不平遭遇的憤怒。或者是遭到過迫害,或者是懷才不遇。總之,他們首先要做的就是「摧毀」。這些人無一例外竭盡全力去摧毀舊有的東西。這就是沈曾植反對陳克的原因。陳克今天說的明白,他就是要摧毀滿清,摧毀地主,摧毀舊有的制度。

但是沈曾植卻沒有小陳克,造反者當中最危險的莫過於年紀輕輕就精通政務的人,凡是史書中記載的這類人物,造反成功率高的驚人,例如李世民。當然,能被寫進史書的這類人物也屈指可數。沈曾植實在沒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能夠親眼到這種活生生的例子。

對於嚴復提出「陳克是否想稱帝」的問題,沈曾植清清楚楚的出了背後的意味。嚴復並非對陳克有什么不滿,如果他不滿的話根本不可能問出這等話。嚴復現在想的是陳克的氣量。氣量這種東西說不清道不明,沈曾植沒有學過「三觀」論,所以自然不知道「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這些後世的名詞。不過沈曾植很清楚,如果陳克拿不出讓嚴復覺得可以追隨的氣量出來,嚴復這等人絕不會那么輕易的投身於反對朝廷的運動中去。陳克不過二十多歲,無論如何在社會經驗上都不會比五十多歲的嚴復更加豐富。但是能讓嚴復問出「陳克是否想稱帝」的問題,已經證明陳克相當了不起。

沈曾植仔細打量著陳克,暮色中只見陳克一臉愕然的表情。卻不是被說破了心事的驚詫,也不是感覺不知該如何應對的那種茫然。倒似是陳克從來沒有考慮過是否稱帝的問題。見到這種表情,沈曾植安了一大半心。若是陳克再講一通道理,即便那些道理如何合乎情理,嚴復也不會真的投身於陳克領導的革命。知道道理的人很多,但是能把這些道理貫徹到實際中的人太少。想到這里,沈曾植屏息凝神的著陳克,想知道這個青年到底會說出什么來。

陳克此時心里頭也是一片混亂。嚴復的問題實在是超出陳克的想象之外,他模模糊糊的能夠感覺的嚴復想聽什么,但是他怎么都無法找出嚴復真心想聽的那句話。如果說自己想稱帝,那不過是一個狂徒。如果說自己不想稱帝,那就顯得自己十分怯懦。如果擺事實,嚴復跟著自己了一天根據地,該知道的早就知道了。講道理,該講什么道理?

怎么都不到該如何去說服嚴復加入革命,但是偏偏心里頭又非常希望嚴復能夠加入革命隊伍。陳克只覺得一片混亂。好在嚴復其實也沒有非得讓陳克立刻回答的樣子。這位老帥哥穩穩當當站在那里,心平氣和的著陳克。

既然不知道該說什么,那就說說心里話算了。陳克很快就下了決心。「嚴先生,我們鳳台縣根據地不過一年就有了現在的成就,將來必然能夠解放全中國。所以我非常希望嚴先生能夠留在鳳台縣,和我們一起解放中國,把中國從這懸崖邊給拉回來。如果我們不動手,中國必然會陷入軍閥混戰的時代里頭去。而且內部大亂,外頭有洋人虎視眈眈,那時候中國才會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里頭去。」

聽到這話,沈曾植心里頭立刻就知道不妙了。這些話雖然不能算是「最佳答案」,卻很能夠迎合了嚴復的心思。嚴復如果找了投靠的勢力,絕對是要找一個能夠救國救民的勢力。在救國救民這點上沈曾植與嚴復區別不大。只是沈曾植更加忠於滿清,不願意背上叛徒的名聲而已。可沈曾植知道嚴復是把中國的利益放在滿清利益之上的。如果嚴復相信陳克能夠拯救中國,那嚴復就不在乎背叛滿清。

陳克完全不知道沈曾植的想法,他繼續說了下去,「至於稱帝,帝政考慮的是自己的子孫後代,考慮的是那些功臣將相,說白了就是為了一己私利,為了一個小團伙的私利。我們人民黨是以人民革命,以人民利益為主的。我就壓根沒想過稱帝,而且我們的同志也絕對不會在革命成功後當什么王侯將相,坐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我們的革命成功之後,中國人民將是國家的主人,中國人民的利益至高無上。我們人民黨就是為人民服務的。我們是人民的公仆,而不是人民的老爺。」

陳克說話的時候不是那么擲地有聲,稍稍有些遲疑,卻沒有絲毫的疑惑,倒也符合了晚輩對前輩的恭敬態度。嚴復靜靜的聽著,並沒有表態。今天了鳳台縣的實際情況,老帥哥嚴復沒有熱血沸騰,也沒有感動的無以復加。人民黨搞革命搞到政治制度革命,連嚴復都覺得有些過激。他之所以這么問,倒是單純的好奇。陳克這個人革命的最終目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陳克搞了選舉制度,那么意味著陳克本人很難當上皇帝。嚴復很想這個滿口人民革命的青年到底是什么樣的想法。聽了陳克說出了自己的「理想」,嚴復心里頭很是不滿意。他覺得陳克畢竟是年輕,人民當家作主聽著很有蠱惑,但在嚴復眼里頭,這玩意漏洞百出。所以嚴復還是不吭聲。沈曾植到嚴復如此,也送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