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開始(十八)(2 / 2)

赤色黎明 緋紅之月 1939 字 2020-06-19

話說到這里,嚴復終於明白了陳克的意思。或者說,嚴復終於明白了人民革命的力量所在。接下來,嚴復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想把陳克痛打一頓。陳克的「狂妄」讓嚴復覺得有些不能忍受。如果那些沒讀過書的人民真的理解到了這些,嚴復覺得那樣的世界就太恐怖了。雖然還不能完全想象到那個世界到底是什么樣子,嚴復卻能想象到,那樣的一個新世界,將把中國現有的一切統統粉碎,凡是敢於阻擋人民革命的一切都會被徹底摧毀。而那個新世界的終點,嚴復則完全不清楚。而這場革命的,嚴復卻能清楚,那是仇恨。對舊有秩序的仇恨。

嚴復清楚的知道自己有著同樣的仇恨。那些飽食終日胡作非為的太後皇帝王公貴族,那些屍位素餐的官員,那些只知道鑽營的讀書人,嚴復對這些敗壞國家的蛀蟲有著無比的痛恨。就是這些人讓中國受盡欺凌,令堂堂中華喪權辱國。如果要革命的話,這些人就該是革命的對象。

不過這些卻是有前提的,這股巨大的力量必須是有理想來引導的,絕不能如同洪水一樣肆意奔馳。陳克絕不能不負責任的將這股力量釋放出來,摧毀中國的一切。想要勸說的話就在嚴復嘴邊,卻又被嚴復咽回了肚子里頭。他想起了馬相伯先生一年多前對自己說的話,「幾道,著書之人天縱奇才,若是你願意,我倒想讓你收了他做弟子。若是無人管教,此人只怕會禍亂天下。」

嚴復一度認為收了陳克做弟子,陳克四處碰壁之後,會認真投到自己門下。萬沒想到陳克一年多就創出了如此的事業,若是自己現在勸陳克,陳克定然是聽不進去的。和陳克鬧僵沒有絲毫價值可言。唯一的辦法,就是在人民黨中立下功業,在關鍵時刻能夠出來穩住方向。

所以嚴復問道:「陳主席,你可聽過安徽的岳王會?」

「稍微知道一點。」陳克聽說過這個組織和同盟會關系極為密切,但是既然後世籍籍無名,想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組織。

「我在安徽教書的時候,和岳王會有過交道。既然計劃里頭要勸說新軍,據我所知岳王會與新軍里頭不少人關系莫逆。既然距離進軍安慶還有些日子。我馬上動身前去聯絡岳王會的人。能不能讓他們幫上忙。」

「如此甚好。不過嚴先生到底准備拿什么去說服岳王會呢?」

「既然陳主席不在乎安慶府,那么我不妨用安慶府作為交換。」

「沒問題。那就有勞嚴先生了。」

何足道領著政工人員選擇安慶戰役的人員選拔,在其他政工人員後半夜睡下之後,何足道揉著略顯紅腫的眼睛四處了,大家或趟或趴,都已經沉沉睡去。定了定神,何足道拿起筆靜悄悄的開始寫信。「游緱姐姐,這次我要隨軍出發攻打安慶。戰斗十分危險,我已經做好了為革命犧牲的准備。在這個時候,我有件事想對您說,我……」寫到這里,何足道停下了筆,臉上露出了羞澀的表情。他又心虛的掃視了周圍已經睡著的同志,再提起筆,卻怎么都寫不下去。

想了想,何足道把前頭的文字又讀了一遍,稍微修改了幾個字,這才接著寫下去。「我不怕死,但是死前怎么都想對您說,我很仰慕游緱姐姐。自從您和陳主席一起熬夜制葯救了我的性命,我就發誓,一定要報答兩位的恩情。跟著陳主席從事革命工作,我明白了很多。什么是人民革命,怎么好好做一個合格的人民黨黨員。在這方面,游緱姐姐您依然做的遠比我要出色的多。也是我學習的對象。但是,我對游緱姐姐您有一種特別的心情。雖然我染過那樣的病……」,寫到這里,何足道的臉漲的通紅,他思索了一下,就把這段給塗掉了。在下頭繼續寫道,「我想成為最優秀的黨員,能和游緱姐姐一樣擔當重要工作的黨員。我也一直在努力。」

「唉!」何足道郁悶的吐了口氣,他把寫好的紙抓起來准備撕了,卻停住了手。現在紙張很是珍貴,他不忍心浪費一張紙,又覺得自己寫的東西很是沒出息。他把紙翻過來,咬了咬牙,撞起膽氣,刷刷點點的寫下了一句話,「游緱姐姐,我很愛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娶你。」寫到這里,仿佛是呼吸都不順暢一樣,何足道甚至有點氣喘吁吁了。他咬著牙,小小的一支毛筆仿佛有千鈞重擔,「游喉姐,今有幸,可否共結連理乎?」

把筆撩在桌子上,何足道一只手捂著臉,急促的呼吸讓這個年輕人的肩頭抖動著。他原本是想寫封遺書的,但不知如何,一想到死亡,寫遺書的想法就變成了想向游緱說出自己長久以來的憧憬和夢想。

「我是配不上游緱姐姐的。」何足道不停的在心里面反復念叨著這句話。桌上油燈的火焰隨著何足道急促的呼吸微微的晃動,一種激烈澎湃的感情讓何足道的臉上不知何時已掛上了淚水,他自己全然不知,只覺得有千言萬語,也無法用恰當的詞匯描述出來。

最終他拿起那張紙,仔細的疊好,放進懷里。這時,天色已經朦朧的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