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鎖反應(十二)(1 / 2)

赤色黎明 緋紅之月 2780 字 2020-06-19

在石德寬的陪同下,秋瑾等人進入了安慶城。距離人民黨攻打安慶城已經是快兩個月前的事情了。和那時候相比,秋瑾最直觀的感覺是安慶城變得又臟又亂。戰爭爆發前,安慶城的城市運作好歹還在正常水平,官府的城市清潔工作在運作,安慶城百姓自己的清潔工作也在運行。城市衛生好歹維持在一個基本水平線上。岳王會占據安慶將近兩個月了,本該由官府主導的城市衛生完全停滯,人民雖然也在打掃自家門前的衛生,不過大家總不可能把城市內的大量垃圾給運出城去,其結果就是垃圾四處堆積如山,城市內污水橫流,便溺滿地。曾經還算不錯的安慶城,現在整個被污穢和臭氣污染了。

沿途走來,秋瑾到安慶市面極為蕭條,家家戶戶關門閉戶。不僅沒有商家開門,很多院落的大門上都掛著大鎖。想來已經全家逃出了安慶城。這局面倒與池州城頗有相似。秋瑾曾經以為革命之後,人民會踴躍支持。現實無情的給了秋瑾一個教訓。革命首先就是破壞,在建成一個全新的體制之前,人民並不會無條件的支持革命。

秋瑾被刺鼻的便溺味道熏得捂住了口鼻。但是她依舊忍不住問道:「魯正平同志,你們人民黨在鳳台縣是怎么組織打掃衛生的?」

魯正平很平靜的答道:「在我們來大小便是很好的肥料。從一開始,我們就建立公廁,用糞便積肥。隨地大小便在根據地是被禁止的。」

秋瑾微微嘆了口氣,「文青總是出人意料。」

魯正平傲然答道:「根據地剛開始建立起農業積肥體系的時候,陳主席自己也親自掏過公廁,拉過糞車的。」

這年頭掏糞可是比較低賤的工作,聽說陳克自己曾經親自這么做,石德寬和秋瑾都是一驚。石德寬用震驚的目光向魯正平,卻見魯正平臉上滿是一種自豪的模樣,絲毫不以人民黨主席干過掏糞的工作而有絲毫的羞愧感覺。

秋瑾微微搖搖頭,「文青何必這么作踐自己?」

「啥叫作踐自己?」聽了秋瑾的話,同來的何進武當時就惱火了,一路上秋瑾對兩人代答不理,他們沒生氣,聽到秋瑾說干活是作踐了自己,何進武登時就忍不住怒氣,「我們人民黨上上下下人人掏過糞坑,拉過糞車。不積肥哪里來的好收成?這丟人么?這丟什么人啊?再說了,,你們占據了安慶怎么也得把安慶當成你們家吧。瞅瞅城里頭的模樣,有這么對待自己家的么?」

被何進武這么一頓呵斥,石德寬與秋瑾都訕訕的不敢再說什么。

魯正平對何進武的憤怒非常能理解,人民黨的教育里面素來是強調「中國是我們大家的家,我們要好好對待她。」除了這種口號式的宣傳之外,人民黨在執行方面同樣有著詳細的規定。除了堅決不許部隊侵擾百姓之外,只要部隊有閑暇,就要負責起當地的公共衛生工作。整理垃圾就是其中一項。魯正平現在已經是人民黨偵查分隊的一名政委,黨校的集體培訓他必須要參加的,陳克兼任黨校的校長,在干部培訓課程中他專門講述具體工作方法,「如果我們對公共衛生置之不理,大家覺得這種心態是什么心態?這就是過路心態,土匪心態。我們人民黨必然要解放整個中國,哪怕是在某些地區只是短時間內存在,我們也要把在這段時間內承當起政府的指責來。時間上來不及,大的事情干不了,打掃一下衛生的小事情還干不了么?從軍事角度來說,通過打掃衛生,大家熟悉了當地的地形。從政治角度來說,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我們干了什么,人民沒有不知道的。在一個干凈的環境里面生活,總比在骯臟的環境里面生活舒服些。人民絕對不會支持流寇土匪,我們的行動如果不能展現出我們有長期建設的意向,如果我們的行動不能證明我們是人民的軍隊,那么我們就不可能得到人民真心的認同和支持。」

陳克的很多課程一直讓很多同志感到莫名其妙,原因之一就是這些內容太瑣碎,過於細膩。同志們私下討論的時候,有時候會認為陳克主席經常「比大姑娘心都細」。工作內容事無巨細,按照陳克要求的干了之後,效果僅僅是讓百姓們冷眼旁觀,一言不發。直到親眼瞅見安慶城的現狀,魯正平算是明白如果不按照陳克所說的去做,會導致什么樣的結果。魯正平堅信,如果自己是安慶城的居民,他絕對不會支持岳王會的統治。

一行人進了安徽巡撫衙門,岳王會的首領們勉強能夠稱為客氣的接待了三人。大家互相通報了各自的來歷,柏文蔚開門見山的問道:「不知道人民黨的同志來了多少人。」

「只有我們兩個,我們是負責護送秋瑾先生回池州的。」魯正平說道。

「沒有別的援軍么?」柏文蔚問。

「沒有。」魯正平說話直來直往。

一聽說沒有援軍,大廳里面的氣氛登時就冷了下來。

陳獨秀還沒有想好接下來該怎么打破這尷尬的局面,卻聽到自己這邊的一位已經站起身來,陰陽怪氣的問道:「我說秋先生,還有人民黨的兩位。你們既然沒有援軍,那來我們安慶干什么?笑話么?」

「請問這位是」秋瑾皺著眉頭問道。

「在下刁德章。」說話的那位大大咧咧的應道。

秋瑾冷笑道:「我連聽都沒聽過你的名字,你這樣的還在我面前撒野么?」

刁德章萬萬沒想到秋瑾居然如此不客氣,他自覺的被削了面子,怒氣沖沖的猛然起身。

魯正平不等沖突爆發,就向陳獨秀大聲說道:「陳先生,這位刁德章先生說的話是你的意思么?」

陳獨秀被猛地將了這么一軍,他其實並不完全反對刁德章的話。但他的確也沒有授意刁德章的意思。此時批評刁德章也不是,不批評也不是。

刁德章眼睛一翻,嘴角撇著,冷笑道:「沒想到你還這么能說會道。那我問你們,你們一不是派兵援救,二不是送錢送糧,來我們安慶干什么?什么過來,不還是精誠合作那番屁話。沒有我們在這里扛著滿清,你們光復會的池州,還有什么人民黨的鳳陽早就被滿清打去了。哪里輪得到你們在這里假惺惺的裝慰問。我老刁是明白了,人民黨根本就是不安好心,捅了安慶這么一個馬蜂窩,讓我們岳王會給你們頂缸。」

著刁德章唾沫橫飛的在這里大罵人民黨和光復會,秋瑾氣的臉色鐵青。倒是魯正平和何進武覺得刁德章倒是徹頭徹尾「無利不早起」的江湖痞子。人民黨上層都知道,把安慶交給岳王會本來就是不懷好意的做法。只是岳王會的首領們不透形勢,沒等人民黨說話,他們自己急急忙忙的沖上來頂缸。人民黨也樂得做這么一個順水人情。而對於刁德章這種人,占據安慶的目的就是為了發財,反倒不容易上這種當。

就在此時,只聽得呯的一聲,柏文蔚一掌拍在桌上。「刁德章,你這話到底什么意思?大敵當前,你不說怎么抗敵,反倒說這么些玩意,你想做什么?」

面對憤怒的柏文蔚,刁德章根本不在乎,「柏先生,我早就想說,這安慶要不得了。滿清這么多人,這么多炮船。咱們就四五千人,怎么能守住安慶?我的意思,咱們趕緊撤出安慶,以後有的是機會東山再起。死守安慶就是死路一條。」

柏文蔚怒道:「撤出安慶?撤出安慶之後咱們往哪去?跟著你回你老家么?」

會議廳里面就這么爭吵起來。魯正平本以為刁德章是要向人民黨發難,結果聽了一陣,卻發現刁德章根本就不是這個目的,他竟然是要臨陣脫逃。而且附和刁德章的竟然也有那么幾個人。

爭吵持續了好一陣,最後陳獨秀帶著疲憊的神色對秋瑾說道:「秋瑾先生,我們先去里面說話吧。德寬你也一起來。」

避開了巡撫衙門大廳里頭的爭吵,巡撫衙門的客廳倒是清靜了不少。與會的人很少,秋瑾、魯正平和何進武,陳獨秀,石德寬,大家落座沒有多久,柏文蔚也氣呼呼的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