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老革命對新革命(一)(2 / 2)

赤色黎明 緋紅之月 2584 字 2020-06-19

岳王會已經沒錢了,若是沒有人民黨的供應,加上給人民黨工作賺取些工資,岳王會早就分崩離析了。其實陳獨秀對這些同志能夠聚集到現在還沒有徹底解體感覺很是驚訝的。

石德寬聽完這話,也不再反駁常恆芳。他說道:「陳先生,我覺得我們應該正式提出加入人民黨。我知道大家原先是想先把隊伍整頓起來之後,那時候加入人民黨也有底氣。現在,我們自己的整頓如果緊了,下頭的同志們不高興。如果松了,就是現在的樣子。我覺得實在不行的話,那就干脆先加入人民黨,再說整頓的事情。不知道陳先生意下如何。」

沒等陳獨秀說話,常恆芳就開口了,「德寬,聽你的話,若是陳先生不說加入人民黨的事情,你是要自己去投靠人民黨了?」

聽常恆芳質疑自己的立場,石德寬沒有生氣,他說道:「若是咱們岳王會還是現在這樣,我要自己去投人民黨。這明顯不是干革命的樣子,大家這么苟且,有什么用?到了此時,我覺得咱們也得弄明白,到底是要革命,還是要維持咱們岳王會。若是要革命,咱們不妨跟著人民黨轟轟烈烈的革命去。若是諸位只是想維持岳王會,那我就退出。」

若是以前,有人這么說的話,岳王會里頭肯定要立刻起了內訌。但是這次石德寬把話說透了,連常恆芳都沒有精氣神反駁。他只是長長的嘆口氣,什么也沒有繼續說下去。陳獨秀干部沒有一個人反對,他笑道:「如果大家都沒有意見,那我就去和章市長說說這件事。德寬,你和我一起去吧。」

眾人都沒想到陳獨秀這次不讓柏文蔚與常恆芳這些岳王會的骨干同去,而是找了年輕的石德寬同去,臉上都露出了驚愕的神色。陳獨秀不管那么多,他起身帶了石德寬就走了。

兩人沒有走很快,石德寬得出陳獨秀有話要對自己說,他也放慢了腳步跟在陳獨秀身邊。

「德寬,你覺得人民黨和咱們岳王會到底有什么不同?」陳獨秀問。這個問題他想了很久,卻一直沒有能夠拿出一個讓自己信服的解釋出來。

「著哪里都一樣,可是哪里都不一樣。讓咱們岳王會干現在人民黨干的事情,若是幾天或許還行,可是咱們絕對不會這么幾個月,甚至幾年的干下去。但是人民黨給我的感覺是,他們若是決定干一件事,那絕對是要幾年甚至一輩子這么干。而且他們還越干越來勁的樣子。我這些日子和人民黨聯系了很多。他們這些人的革命道理居然是以怎么過上好日子為基礎的,而且這好日子其實著比平常的生活反倒更加辛苦。實在是讓人不解。」

陳獨秀知道石德寬說的是什么,人民黨作派之講究,實在是超出陳獨秀的想象太多。士兵所做的每一件事,從保持個人衛生也好,從洗衣做飯采購也好,或者是營運城市發行貨幣也好。上上下下居然都能把事情給歸結到自身身上來。官兵們都認為讓自己的生活更有規律,更加干凈整齊,這就是革命工作中重要的一部分。

至於打仗方面,從士兵到軍官都知道曾經打過的那些仗的目的性。各個講起來頭頭是道,但是歸根結底都是要消滅「壞人」,給老百姓一個朗朗晴空。一支凡事都能歸結到自己身上的軍隊,偏偏為了人民而打仗。這種思路讓陳獨秀覺得不可思議。

孔子倒是談及過這種人,可是那都是君子,人民黨的干部戰士就沒幾個人讀過《論語》的行事卻和孔子一樣,這不能不讓陳獨秀感到一種強烈的不現實感。

「我這次一定要問清楚人民黨到底有何不同之處。德寬你卻不要多說話。」陳獨秀交代道。

石德寬點點頭,「我知道了。」

陳獨秀一直盡了最大的能力去觀察人民黨的行動,從執行層面上,陳獨秀完全能懂人民黨在干什么。其實不僅是陳獨秀,普通的百姓也基本能理解人民黨到底在干什么。其實巡邏也好,打掃衛生也好,百姓們日常要做的工作,人民黨都在做。但是陳獨秀完全不理解人民黨為什么要在某個特定的時間干某些特定的事情。陳獨秀已經明白這就是人民黨能夠不斷獲得勝利的原因,但是他卻不能明白人民黨是怎么想出這些做事順序的。

這次戰俘的事情陳獨秀就很不解,仁義之兵自然要救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強迫別人加入自己的隊伍,這也是仁義者本該有的態度。但是,敵人就如同想法設法要配合人民黨一樣,自己先把事情搞糟。本來根據地釋放戰俘之後,湖北新軍方面得到了一批知道根據地虛實的戰士。若是好好組織宣傳,本來可以讓湖北新軍再次面對人民黨的時候打得更好。可是湖北新軍偏偏要迫害這些被釋放的新軍官兵。

迫害完第一批之後,若是湖北新軍坦坦盪盪的派船來接第二批人,至少不會導致第二批新軍起了動盪,好歹還能把這些人運回去慢慢迫害。可湖北新軍就硬生生的能把自己的部隊給逼得有人向人民黨投誠。

陳獨秀再次到了市政府的時候,章瑜安排完了那些前來投誠的士兵之後,陳獨秀坦承的向章瑜詢問人民黨為什么要這么安排傷兵的事情。

聽了陳獨秀的問題之後,章瑜有些困惑的著陳獨秀,想了好一陣,章瑜才說道:「陳先生,你和湖北新軍都犯了一個毛病,就是想的太多。你們光到結果,你們光想得到想要的結果,你們從來不關心干一件事有多難。」

被章瑜這么一通批評,陳獨秀完全理解不了章瑜到底在說什么。好在章瑜倒也沒有故作高深的意思,他接著說道:「陳先生,你光到湖北新軍現在內部不穩,我們能大規模的遣返湖北新軍的傷員,那是因為我們治好了這么多傷員。能治好這么多傷員,那是因為我們早早的建設了軍醫院,才能救下這么多人。建設軍醫院又是我們兩年前就在上海開設了上海仁心醫學院,這才有老師,這才有逐漸積累的各種技術和知識。不然的話,就是臨時拉來一堆人,他們也不知道該怎么療傷啊。你不這些過程,你光結果有啥用啊。」

陳獨秀是個極聰明的人,章瑜這么一說,他已經覺得好像能抓到他以前雖然能感覺到,但是從來沒能到的那條脈絡。低著頭把章瑜的話反復想了一陣,他恍然大悟的說道:「難道從人民黨到安徽的那時候,這勝利就已經注定了么?」

「什么叫做注定?」章瑜此時已經大概能理解陳獨秀的想法,「陳主席平常就經常教育我們,一件事如果有一百個步驟,那么這一百個步驟你一個都不能少。問題是你們岳王會也好,滿清也好。光知道奔著結果去,只要有你們想要的結果,你們根本就不在乎過程是什么。這就是本末倒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