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一)(2 / 2)

赤色黎明 緋紅之月 2635 字 2020-06-19

「近日各地亂黨皆起,似熱鬧,其實都是靠了安徽賊寇的威勢。只要能擊破安徽賊寇,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清除各地亂黨就易如反掌。」張之洞不顧慈禧的不快,繼續答道,「只是朝廷現在暫無大將,不若重開團練……」

慈禧知道張之洞並非不識相的人,他如此堅持重開團練,想來應該有別的意思。思索片刻,慈溪已經大概猜出了張之洞的意思。她打斷了張之洞的話,「張愛卿,你覺得袁慰亭可堪剿滅安徽亂黨之責?」

「袁慰亭只怕不肯受命。」張之洞答道。

「為何?」慈禧有些奇怪。如果重新啟用了袁世凱,對袁世凱來說是天大的好事。不可能出現袁世凱不願意的事情。

張之洞答道:「北洋軍新敗,袁慰亭定然不肯立時再攻安徽。他想的是先剿滅安徽周邊的亂黨,再圍攻安徽。微臣認為不可取。安徽亂黨起事不過一年,便有今日之勢。剿滅安徽周邊亂黨,耗時長久。人民黨一兩年後會如何,不可預測。再說,即便是出兵剿滅安徽周邊亂黨,誰能保證安徽亂黨不會出兵相救?」

慈禧本以為張之洞是想變相讓袁世凱復出,聽了張之洞的話卻明顯不是這個意思。張之洞是鐵了心要先消滅安徽亂黨。想到這里,慈禧忍不住又了桌案上的幾份奏章,這都是新來的求援奏章。莫說殲滅安徽亂黨,就算是安徽周圍的亂黨就已經讓各地督撫焦頭爛額。想到這里,慈禧反倒覺得先剿滅其他亂黨未必不是一個好辦法。朝廷的新軍屢遭重創,現在捏柿子從軟的開始,卻是一個恢復士氣的好辦法。而且在剿滅過程中,或許也會有些能干的軍人嶄露頭角也說不定。

讓張之洞下去之後,慈禧接連接見了軍機處其他幾名軍機大臣,又傳喚了陸軍部大臣鐵良,還有幾名主管軍事方面的官員。除了袁世凱表示自己有罪,不便參與討論之外,與張之洞的戰略法不同,所有的官員都主張先鏟除其他亂黨,最後再說安徽亂黨。

慈禧又考量了好幾天,甚至召見了慶親王。最終,慈禧同意了軍機處與陸軍部的建議,以先剿滅其他地方亂黨為核心的用兵綱要。責成陸軍部制定這個軍事計劃。

與以前相同,好幾個渠道都得到了這個消息。然後通過不同的傳送方式,消息向著人民黨根據地傳去。

陳克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領著同志們制定第一個五年計劃。從他徹底描述未來中國局面之後,核心干部們著陳克的目光都顯得很不對頭。陳克對此視若無睹,他與平常一樣進行工作。該提出建議的繼續提出建議,該讓大家匯報的就讓匯報,該責成各個部門完成工作的,命令也毫無延遲。既然陳克一如既往,其他同志反倒覺得自己表現異常就有些過於不合適。

一度被那番驚世駭俗的大推演嚇住的同志們總算是維持了最基本的秩序,大家好歹沒有把陳克成一個瘋子。從那次培訓結束之後已經半個月了,最初的沖擊過去,加上陳克自己表現一如既往的敏銳與堅定。大家驚駭之心也逐漸開始平息。

根據地實行的是中國的太陰歷與引進的太陽歷並行的歷法模式。公共節日按照太陰歷來編制,政府部門則是用太陽歷來安排時間。推行新歷法是靠免費發放的日歷來完成的。現在已經是90年月,距離春節越來越近。印刷了年畫的單張日歷從印刷廠出來,各地政府在召集群眾大會的時候免費向百姓發放。

負責這項工作的是升任了國資委辦公室主任的任啟瑩。她有些戰戰兢兢的把各地領取日歷的統計單交給陳克審定。著陳克和以往沒什么兩樣的舉動,任啟瑩忍不住想從中分辨出更多東西。一度熟悉的人猛的展現出完全不同的一面,這等沖擊實在是過於強烈。任啟瑩的恢復還算是不錯的。她回家的時候和父親任玉剛談及此事,任玉剛對陳克不熟悉,聽了女人的介紹之後,任玉剛反倒覺得陳克是個真正的天才。

「丫頭,能遇到陳主席這等有大學問的人,你怕什么?」任玉剛對女兒的態度很不解。

「爹,我本以為革命是大家的事情。咱們人民黨也一直這么宣傳的。現在我是覺得我不管做到了什么,都跳不出陳主席的手心。我有點怕。」任啟瑩說的是真心話。

「陳主席把這些東西告訴給大家,說明這些知識,這些對未來的策劃已經是大家的事業。剩下的事情只是你願意不願意跟著陳主席走。」任玉剛依舊不能理解女兒的這種恐慌。

任啟瑩卻從父親的話里頭發現了自己真心畏懼的東西。她並不是畏懼陳克本人。任啟瑩所畏懼的是陳克所描述出來的這個完全陌生的新世界。如果這個新世界是一幅靜態的圖畫,任啟瑩或者還能去欣賞,去評價。可這次培訓中,陳克強行撕開了這個世界的真面目,任啟瑩終於能夠理解陳克那幾乎擁有魔力般的能力與決斷是從何而來。那是基於陳克對現實的客觀認知。問題在於,得到力量的同時也要承擔這種力量帶來的巨大痛苦。至少在現在,任啟瑩知道自己不僅與陳克有著天塹鴻溝般的差距,而且任啟瑩並沒有做好准備

在不斷反思這未來的時候,任啟瑩經常會想起陳克在黨員教育會議上愛說的一句話,「現實是非常殘酷的,如果我們不能建立起正確的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我們睜開眼現實的時候,的近,能把人嚇暈。得遠,就能把人嚇死。」

任啟瑩一度認為這是一種鼓動意義上的話,等陳克真的把一個關於未來的現實描述給大家聽,她才明白,陳克並沒有說瞎話。只是任啟瑩自己從來沒有真正睜開眼睛去待這個世界罷了。

但是,任啟瑩有一種沖動,如果自己的生活依舊停留在第二次反圍剿勝利之後的日子就好了。日子雖然不太如意,但是一切都是習以為常的,一切都是能夠把握的。如果沒有參加這次培訓就好了。

每到這個時候,任啟瑩又忍不住想起陳克寫過的一篇散文。那里頭有段話完全是現在任啟瑩埋怨心態的寫照。「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里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並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起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