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你怎么可以睡得這般安然(4)(2 / 2)

「都這么厲害了,怎么也不早點過來?」

「江醫生,我沒事,你就按照以往那樣給我簡單處理一下就行。」許莫然淡淡道。

「什么簡單處理就行,我看你是連上面這半條腿也不想要了。」

看來這醫生在涉及病痛問題時還是很負責的,說著就開了一張單子。

「你現在必須扎點滴,已經發炎了。而且短時間內不能夠再戴假肢了,就這樣空著,聽到沒?一定不能再帶……」見許莫然沒什么表示,江醫生皺著眉又重新囑咐了下。

「嗯,我知道。」許莫然的聲音聽著就是在敷衍,估計轉個身就又戴上了,而且走起路來還硬是讓所有人都看不出來。

這就是許莫然……

江醫生嘆了口氣,最後轉向我和夏漫看了看。

「你們兩個是他……」

「我是他朋友。您有什么盡管說吧。」我道。

夏漫的目光也落到我身上。

江醫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許莫然,「嗯,女朋友是吧?既然這樣,以後你可得管住他。他在我這里治療幾次了,都是因為發炎化膿疼昏過去被人給抬來的。這次也算是進步了,人還清醒著就進來了。不過還是得管著他些,切忌讓他再戴著假肢走路。」

「您放心,我會看著他的。」

江醫生笑呵呵地點了點頭。

「小孔——」他沖外面喊了一聲。

門被拉開,女護士的臉露了出來,「怎么了,江醫生?」

「你先把手里的活兒停一下,帶許總去vip病房,到那跟張大夫交代一聲,她知道。」

我看許莫然似乎在猶豫,要是我不跟他來,依照他的性格真可能會硬挺著簡單處理下就不當回事地回去。

果然,就算我在這呢,他都抿著嘴看向江醫生,道:「我晚些時候還有個會要開,明天過來扎。」

「不行——」我和夏漫一起道。

「你看,她們都不願意了。許總,要我說,雖然錢很重要,但得有命花才是,身體是最重要的。我天天在這里工作,看多了病人,有錢的有權的真都不少,到最後都是兩眼一閉一毛錢都帶不走。我看您工作努力,為人也正直,沒有那些不良作風,這年頭不容易啊,所以更是得愛惜自己的身體。趕快去扎吧。」

「江醫生,這我電話號碼,以後關於莫然的一些事你直接給我打電話就行。他脾氣就這樣,對待自己比工作還嚴苛。」我認真地交代著,旁邊那一直淡然的男人嘴角竟微微地上揚,雖然仍是抿得很緊,卻有些微的不一樣。

「莫然哥……」夏漫看著他,輕輕地低喚了一句,不過沒說什么。

江醫生也笑了笑,忙點著頭,「這樣好,這樣好。」

我、夏漫還有許莫然在那護士帶領下去了vip病房。張醫生看見他,趕忙放下手中的工作,極度熱情地走了過來。

「怎么了,莫然,腿又不舒服了?」她問著,眼中滿是關切,然後才看見一旁的夏漫,有些驚訝道:「小漫什么時候過來的,怎么我都不知道?」

「我剛過來沒多久,想著這周末去找你呢,給你個驚喜。」說完兩個人親熱地擁抱了一下。

但不知是不是我太敏感,竟然感覺不出這個張醫生有絲毫的熱情。這樣說也不對,她對許莫然是真的關心至極,但見了夏漫卻並不像表面顯現的那般熱情,至少那笑在擁抱她時變了變,絲毫沒到眼底。

最後她才注意到我,看向許莫然,做著無聲地詢問。

「這是蘇姐姐,我和莫然哥的好朋友。」

「你好。」她伸出手,有些玩味地看著我。

我也伸出手,還了個禮。

進了病房,她忙東忙西地弄著吊瓶什么的,好似什么都不盡如人意一般,倒不像個醫生,看起來反而有點許莫然私人保姆的樣兒。

我佇立在一旁,見有人張羅,自己也樂得個清閑,反正他已經躺在這了,怎么都要扎完的。

我掏出電話想看眼幾點,卻發現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

「怎么,有急事?」他看向我,一雙眼尤其狹長,就那樣淡淡地看著我,卻好像生出一股力量,讓人移不開腳。

「也沒什么。不過我想回趟家,挺長時間沒回去看看了。這里有小漫和張醫生,就不用我陪了。」說著我走過去,幫他調整了一下後面的靠背,然後看向他,「莫然,聽我的話,人這輩子不是什么強都要逞的,尤其是身體。」說完我往後退了一步,打算離開,卻被他伸手抓住。

「別動,你的血管本來就細,不好扎……」張醫生義正詞嚴,顯得格外嚴肅,說完用眼角瞥了我一眼。

「蘇小姐是要走了嗎?那剛好,走出去時請把門帶上。外面太吵,我無法專心,莫然血管太細了,每次扎都費勁。」

許莫然蹙眉,表情唰地沉了下來,低聲念著「張寧」二字,顯然極為不高興。

眼看這樣,我忙笑著拍了拍許莫然的肩膀。

「剛江醫生可都告訴我了,你得在這扎好幾針呢,明天我再來看你,今天就這樣,我先走了……」

「蘇姐姐我送你……」夏漫從許莫然身邊追了過來。

我也沒拒絕。從剛剛說要走的那一瞬間,我就能感覺到許莫然身上那明顯改變的氣場,似乎很失望,很受傷,又似乎都不是。

沒有過深地探究,甚至可以說成是落荒而逃,我從那間病房中走了出來。

「蘇姐姐是因為反感張醫生嗎?」她問。

見我一片惶然,沒有回答,她繼續道:「其實她這人挺好的,就是脾氣辛辣了些。偷偷跟你說啊,她是因為莫然哥才來t市工作的,家里的長輩們也都知道,呵呵,樂見兩個人成好事呢。醫生這個職位也是因為莫然哥的腿。所以蘇姐姐你得加油哦,不然……」

她這一說我才恍然大悟,許莫然不論他再怎樣簡朴恭謹現在畢竟已經是那個圈子中的人了。更何況他這樣優秀,即使殘了一條腿又如何,這個世上又有多少男人雖然四肢健全,但心卻是殘廢的。

這樣的許莫然是該有屬於自己的幸福……

「謝謝你,小漫。」我道,然後伸出手看向她,「以後莫然就交給你了,我……」頓了下,我低下頭看向地上的影子,又忽然抬起,「還是不要參與得好。」

「蘇姐姐你別這樣,這樣莫然哥定會……」

「行了,不要說了小漫,我心里有譜。你回去吧,我先走了,一會兒是高峰期,該被堵得哪也去不了。」說完我沖她擺了擺手,轉身瀟灑地向前走去。但其實我一點也不瀟灑,這一轉身感覺心里空落落的。

你說這人也奇怪,明明知道自己現在接受不了,就不應該去付出關心,免得最後被誤會,傷人傷己。只不過許莫然一直是知道的,知道我並不愛他,知道我心里那個疤還存在,甚至某些夜深人靜的晚上,那看似已經結痂的疤又開始隱隱鈍疼起來,看似完好如初的傷口一點點被撕裂開來,最後終於獠牙畢露,開始啃咬傷口,那些本就脆弱至極的傷口就開始化膿流血,然後……越來越重,越來越重……直到天亮……

天一亮,什么妖魔鬼怪都要速速退去,連個殘影也不剩。

想著想著,不覺間就走到了2路車站的站牌處,很多放學的學生和上班族都在這里等著歸家的車。曾經,自己也是這其中的一員。那個時候雖然穿的衣服沒有現在好看,用的吃的也都趕不上現在,但遠遠地看到車來了那股興奮勁卻是這些無法比擬的,那種心情是那樣質朴卻也那樣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