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3)(2 / 2)

他睜開眼,摸了摸我的臉,「我認識的蘇念錦是寧肯流血也不流淚的。」

「那是沒讓你看到。你知道的,我這人一直都很執拗,不撞南牆不死心,就是撞了南牆,也不見得死心。」

「嗯,我當年不知你這樣,要是知道,我肯定不敢招惹你。」他笑,似乎回想起了什么。

「是,你不該招惹我的。」可到如今,我竟然想象不出來,如果沒有遇見他,我的人生會如何,那樣的畫面,我竟連想都無法做到。

「可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惹上你,但這一次……」他握了握我的手,「我決不趕你走。」

「你身邊的女人太多了。你那個圈子太耀眼。我在里面喘不過氣來。」

「那些我早就看得淡了。有些東西,你不失去就永遠不知道它有多珍貴,人也是。」說完,他稍稍向後側開了些,定定地看著我的雙眼。

他說:「蘇念錦,其實能跟你死在一起,挺好。」

說完,他昏了過去。我用力搖晃他,卻都沒有反應。我嚇壞了。坐在他身邊,一遍又一遍拼命地叫。

就在我不抱任何希望呆呆地看著他時,他醒了過來,但神情恍惚,只是笑。

看著我笑。

再然後,他開始喚我的名字。

他叫蘇念錦,蘇念錦……不停地叫,只這三個字。我說我在,我在這里秦子陽。他不理,就是念著這三個字,仿佛這三個字已經融入他骨血中一般,任何人都無法拋離開來,就是我也不行。

直到他念得累了,再無聲息。

又過了兩天,我也漸漸撐不住了。我倒在他的身旁,握著他的手。

「你說,孩子會不會在那里等我們,我也終於能跟他見上一面了。就是覺得沒什么顏面見他。你先過去也好,讓他先怪怪你。你看我還是這么計較。秦子陽,我就這性子了。估計下輩子也不會改。」

我動了動頭,往上蹭了蹭,剛好貼在他的心臟那里。他的心跳聲還在,就是很微弱。我把耳朵緊緊地靠在那兒,心安了很多。

「今晚這星星怎么這么亮?在城里從來都沒見過這樣的星空。秦子陽,你起來看看,看看它們多美。

「你說,如果還有下輩子,我們會怎么相遇?你是不是還依然那樣高高在上地瞧著我,問我愛上你沒?幾年來,我一直哽著一口氣,那是因為我覺得我們還有機會,不論我走多遠,我們總是還能再見上一面的……其實你就是跟其他女人結婚也好,只要你還活著,我就覺得很好。哪怕你不在我身邊,我也能活得很好。可那是你還在。秦子陽,我不後悔遇見你,我就是後悔,我們都要死了,卻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彼此。這些年里,我對你說了好多恨好多不愛,可其實,我最想說的就只有一句,那就是我愛你,到死都愛。你說,我們就是死,也要放在同一個墓穴里,其實,我們就算不放在同一個墓穴里,靈魂也會糾纏在一起的。我這么深的執念,怎么可能就這樣放了你呢?可是你,這樣冷的夜晚,也不抱抱我。秦子陽,今夜可真冷……」

漸漸地,我說不動了,感覺眼皮越來越沉。我閉上眼,恍惚中,看到秦子陽穿著一件鐵灰色的西裝,清清冷冷地站在那兒,看著我,說:蘇念錦,你真有趣。

再次醒來,是幾天後,我躺在醫院里,手上正掛著吊瓶,腿上也打了石膏。我的意識開始回籠,然後猛然驚醒過來,「秦子陽呢?他還好嗎?」我抓住一旁的人急切道。

「在隔壁病房,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

胸口剛剛那急促的痛感猝然停止了,內心是難以形容的喜悅。以為早就流干了的淚在覺得自己快要死時沒流,卻在聽到他還活著時,開始嘩啦啦地流淌。

因為腿上打了石膏,是護士推我過去的。

輪椅剛到他身前,男人便睜開了眼。

「我沒事。」他沖我笑,窗外陽光明媚。

「你什么時候醒來的?」我問。

「兩個小時前。」隨即他摸了摸我的手,「就在剛剛,我還在你的病房里。」

「嗯。」

「蘇念錦。」他突然道。

「嗯?」

「我在。」

我微愣,看向他。

「那天在山里昏迷時,好像聽到你叫我。」他說到這,便住了口,只是一雙眼,定定地看著我,里面盛滿了光。竟比那夜的星空還要璀璨。

再後來我們出了院,只不過這世上似乎總要留些遺憾一般,秦子陽的胳膊由於受傷太嚴重,留下了後遺症。他那么驕傲的一個人,胳膊卻不再完美。

我有些擔心,曾問他:「你後悔嗎,用這條胳膊換我們現在的婚姻?」

「用命都不後悔。」

「可我有負罪感。」我說。

他正左手拿著筆,在練習簽字,鋼筆蘸了墨水,正停頓在一處,「那就給我生個孩子吧。我就原諒你。」

「那這么說,你還是在怨我。」我委屈道。

他眉頭挑了挑,揉了揉太陽穴,放下手中的鋼筆走過來。

「用這條胳膊阻斷你對許莫然的愧疚,我覺得非常值。」原來,他仍是吃許莫然的醋。

……

第二年秋天,我懷孕了。秦子陽很緊張,他常常貼在我的肚皮前,跟寶寶說話,他說,我懷他很辛苦,要聽話。

六月,山花爛漫時,我生了他。小家伙又白又胖,是個兒子,足足七斤半。

秦子陽走進來,抱起他,眼角眉梢全是笑。

他說,蘇念錦,何其有幸遇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