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叔跟隨風國華多年,當年也是彪悍勇猛的漢子,哪里怕過,而此刻竟被一個小輩的眼神瞪得發怵。盡管在他人的地盤,墨叔也不敢離開風國華半步,得不到應允,他就堅決不會離開。
直到風國華喊了聲「阿墨」。
墨叔這才退出房去。
「當年的事,究竟多少人知道。」雷紹衡直白問道,也不打算避諱了。
風國華見他如此開門見山,心中對他頗為賞識,不論他如何手段,只是這樣的虎子,實在是難得,而他亦是不點明,漠漠說道,「除了已經去了的,我所知道的人,就是你所知道的人。」
雷紹衡暗自思量,眉宇凜然,「高岩?」
「他,我確實不知。」風國華道,「不過,總也聽聞到了一些消息。」
風琳一直待高岩十分愛護,而高岩這些年來,待風琳的好,他也看在眼里。當年事發,風琳前去探望,湊巧就撞了個正著。之後事情被全盤壓下,草草了結。夫妻本是同根,他也不知風琳有沒有透露告訴於高岩。
雷紹衡著實有所顧慮了。
而他轉念一想,似又放了些心。
高岩雖然是未知數,但是他也不會一點疑心也沒有。既然沒有完全捅破,唯一的定論就是,他還不想風家失顏。畢竟他現在是風家的女婿,信宜的理事,風家丑聞一出,必定對他不是好事。
「會有今時今日,這也都是自己造孽!」雷紹衡冷不丁說道,風國華已然一把年紀,思及過去,只覺荒唐糊塗,又聽見他的怒斥,當下有愧。而他的雙眼,看似漫不經心,卻片刻也不肯放松。
「天理循環,報應不爽。」風國華嘆息,本就是耄耋之年,更顯老態。他的目光混濁,聲音難掩惆悵惋惜,「我是一只腳跨進棺材里的人了,什么都不怕,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人這一生,誰也沒有辦法一次錯都不犯。我所犯過最大的錯,確有一件。」
風國華望向他,「那丫頭可在你那兒?」
瞧見雷紹衡默不作聲,他又是說道,「你回去告訴她,她的母親趙嫻,是我風國華有愧於她。你再告訴那丫頭,她的事兒,也是風家有愧於她。從今往後,讓她好好過日子。」
「趙嫻自殺的真相,究竟是什么。」雷紹衡一針見血。
風國華噤聲半晌時間,這才低聲說道,「蔚家那小兒子,是我派人去下的手。」
雷紹衡忽然全都明白過來了。
當年福媽懷疑趙嫻害死蔚家的小兒子,但是並沒有確切的證據。趙嫻卻害怕事發,所以不斷地拿錢封住福媽的嘴。她不只是想一人擔下這條人命,更想擔下風家的丑陋,包括十年之前所發生的事情。任何一點蛛絲馬跡,她全都不能敗露出去,只是為了她的女兒。
而他,同樣不能冒任何險。
雷紹衡無聲凝眸,又聽見他說,「另外一件,是我這一生最遺憾的事。」
雷紹衡冰冷的雙眼望向他,風國華的臉龐充滿了無盡滄桑,「十幾年前了,莫家的兒媳婦來找我求情幫忙,但是我沒有相助。」他頓了頓,笑意也是全無,「這事兒沒多大關系,只是我平生的一個遺憾。」
雷紹衡起身道,「華老爺子,暫時你就留下做客。」
出了別院,雷紹衡坐車回去。
他先是去了萬京,見了秦臻和聶文誠。三兄弟重情重義,一向都是誰出了事兒,都是可以以命相護的。雷紹衡是大哥,下邊兩兄弟凡事都從他。一向嬉皮笑臉的聶文誠不知怎的,竟也煩心不斷,不再貧了。
雷紹衡說道,「風家,暫時不要收了。」
秦臻沒有多異議,僅是點了個頭。
聶文誠卻是皺著眉頭,煩悶地回一聲,「恩。」
秦臻素來是話少的,所以不大奇怪。聶文誠那么靜,這是一大稀奇的事兒了。
雷紹衡有些狐疑地掃了他一眼,「喲?今兒個奇了,你是出什么亂子了?」
「沒,我哪能有什么事兒。」聶文誠開始打哈。
秦臻道,「為了一盤螺絲。」
雷紹衡好奇了,聶文誠的臉色沉了幾分,他又是逗道,「這季節可沒螺絲能吃,行了,難得大伙兒都在,我也要說個事兒。你們該帶人的帶人,就去上回兒吃飯的館子吧。」
秦臻難得那么貧,補了一句,「記得把你那盤螺絲帶上。」
聶文誠那張俊顏沉得更厲害了。
吃飯的館子是地道的粵菜。
清而不淡,鮮而不俗,嫩而不生,油而不膩。
秦臻和聶文誠沒去接人,一個電話就把人給叫來了。最先到的是袁圓,她跑得還挺急,顯然是剛忙完過來的。秦臻見了她,也不起身招呼,就招了下手,袁圓笑著往他旁邊一坐。
再後來,來了個女的。
長的挺水靈的,扎了個馬尾,安安靜靜乖乖巧巧的,一眼瞧過去,怎么瞧都像是個大學生。更何況她還背了個雙肩的背包,那背包用了挺久的,所以都有些破了。她一進包間,微微膽怯的,睜著眼睛也不知道該如何。
聶文誠喝了一聲,「你倒是過來坐啊,杵在門口擋道?」
「對不起。」她輕聲道歉,這才走近桌子。
這空位置其實挺多的,現在就坐了個三個人。
女人朝秦臻和袁圓不好意思地笑笑,又看看聶文誠,她終於也坐下了。可是這坐的位置,卻是滑稽。她不坐聶文誠身邊,而是隔空了一個位置。女人低著頭,聶文誠也不說她,只是臉色不好看了。
袁圓比較主動,「我叫袁圓,你好。」
「你好,我叫羅思予。」她微笑著回應。
「不用招呼,她只是個佣人。」聶文誠卻冷冷一句,羅思予又低下頭不說話了。
過了片刻,又有來人了。
門一打開的瞬間,雷紹衡牽著蔚海藍的手走了進來。
雷紹衡可不管什么異樣眼神注目,大方地走來。
蔚海藍也沒太多的尷尬,只是一向冷清無畏的她,竟也顯露出一絲嬌羞。
眾人瞧著他們手牽手到來,敢情這是和好如初了。
雷紹衡扶著她坐下,自己則是在她旁邊一坐。
雷紹衡看了下,就一個人是生人,老三帶來的女人。他點頭照了個面,而後沖著大伙兒道,「點菜了沒?」
聶文誠趕忙讓人取來菜單,遞了過去,「嫂子,你點吧。」
蔚海藍接了菜單。
雷紹衡也不管別人瞧,一只手橫過椅背,一邊瞧著她翻菜單,一邊叮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