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2 / 2)

童年+靜靜的遼河 zhxma 2599 字 2020-12-23

便衣正欲將厚厚的鈔票塞進口袋里,我的新三嬸乘其不備,一把將其搶奪過來,便衣驚訝地望著我的新三嬸:「你,要干么?」

「這錢,不是賭資,你憑什么沒收!」

「可是,」

便衣在我的新三嬸面前,稍微客氣起來,好男不與女斗么:「這是從他的身上搜出來的,他玩牌了,就是參與賭博了,所以,搜出來的錢財,就得沒收!」

「可是,」

我的新三嬸振振有詞地堅持道:「我問你,這錢,上沒上牌桌?」

爭來吵去,便衣警察終於妥協了,很不情願地將那疊厚厚的鈔票,還給了那個豬肉販子,豬肉販子接過鈔票,對我的新三嬸真是感激涕零,就差沒有撲通一聲,跪倒在新三嬸的面前,磕上幾個大響頭。

事後,知恩圖報的豬肉販子抽出幾張鈔票,真誠地放到新三嬸的面前,以表謝意,而我的新三嬸則眉頭一緊,拍地將其揚到一邊:「你給我遠點扇著,少扯這個,我是看著氣不公,才跟警察爭辯的,我這個人就是他媽的愛管閑事!」

終日酗酒、徹夜搓麻,三叔和新三嬸的生活,很快便陷入窘境,不僅捉襟見肘,更是債台高築。

同時,原本在公社食品廠上班燒鍋爐的二姑父,突然莫名其妙的被無情解雇,垂頭喪氣地回到了家里。

二姑心有不服,找到公社書記去問個究竟,傍晚,二姑心灰意冷地回到家里,眾人紛紛圍攏過去,詢問結果,二姑苦澀地嘀咕道:「書記說了,下面有群眾反映,我沒有指標,就生了鐵蛋,屬於違反計劃生育政策,鐵蛋他爹被開除,就是為了懲罰我們不遵守計劃生育政策!」

「他媽的,」

三叔惡狠狠地謾罵道:「這一定是那個臭騷屄干的好事!」

「是啊,」

新三嬸愧疚地對二姑說道:「都怨我,盡在你家呆著,你三嫂這是公報私仇啊!」

為了維持兩個人的生計,健壯如棕熊的三叔毅然決然地操起了殺豬刀,與不明不白就失了業的二姑父合作,在池塘邊那片樹木參天的密林里,在那並不合法的,但卻是永遠也沖不散、摧不垮的自由市場上,練起攤來。

每天凌晨,三叔和二姑父都要無情地結果一頭大肥豬無辜的,卻又是毫無意義的生命,然後,各自扛著豬肉拌,充滿信心地去市場搏斗一番。

而二姑則與我的新三嬸拎著沉重的,在自由市場收集來的豬頭、豬手、豬內臟等等,趕第一班通勤火車,去鋼鐵廠貿易。

「小力子,鐵蛋!」

每天臨出門前,二姑都關切地千叮嚀、萬囑咐著:「你們好好地玩,別亂動屋子里的東西,別玩火柴!」

「二姑,三嬸,」

黑暗之中,我悄悄地穿好衣服,央求新三嬸道:「我也要去,三嬸,帶我去吧!」

「小力子,」

三嬸一邊用剌骨的冷水沖洗著血淋淋的豬內臟,一邊嘀咕道:「天氣太冷啦,你去干啥啊,在家等著,三嬸賣完豬下水,給你買好吃的!」

「不,我一定要去!」

我固執地跟在二姑和新三嬸的身後,頂著冷冰冰的星星,踏著厚厚的積雪,趕往火車站,登上了冷氣嗖嗖的通勤火車,二姑和新三嬸將臟口袋往旁邊一丟,我便與新三嬸並排而坐。

新三嬸在寒冷中,不停地顫抖著,兩只業已凍僵的手,反復地揉搓著,我看在眼中,心中暗想:我親愛的新三嬸啊,你這是為啥呢,放著醫院里安適的工作不做,卻要頂風冒雪,拎著臟兮兮的豬內臟,滿鋼鐵廠地游盪。

「啊——」

新三嬸將手掌放到嘴巴邊,呼呼地吹佛著,企圖獲得一絲可憐的暖意:「小力子,冷不冷!」

新三嬸又將雙手抓住我的手掌,關切地問候道:「冷了吧!」

「不,」

我哆哆嗦嗦地答道:「三嬸,我不冷!」

「小力子,」

三嬸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望著車窗上的霜花,瞅了瞅對面默默無語的二姑,也像當年的二姑似地,充滿信心地說道:「小力子,別看三嬸現在什么也沒有,可是,三嬸有力氣,三嬸一定拼命地干活,掙錢,將來,也蓋一棟像你二姑那樣的大房子!」

「嘿嘿,」

我在空前的寒冷中,討好般地奉承道:「三嬸,我希望三嬸以後能蓋上樓房!」

「放心吧!」

新三嬸得意地用凍紅的手指肚,將車窗上的霜雪,刮劃開一道細狹的縫隙,嗚——火車疾速的飛馳著,一棟二層小樓從霜雪的縫隙間,流星般地一閃而過,新三嬸眼前一亮,指著早已被火車甩到屁股後面的樓房說道:「小力了,以後,三嬸也蓋一棟這樣的樓房,到時候,你可要來住哦!」

「好的,到時候,我一定去住!」

我緊緊地握著新三嬸冷冰冰的手掌,望著新三嬸那得意的情態,仿佛漂亮的小樓房,已經落成了!

中午,銷售完豬內臟,二姑匆匆趕回家中,燒火煮飯,而我的新三嬸則疲憊不堪,渾身腥味地返回自由市場,三叔把大砍刀遞到新三嬸的手中,自己與二姑父騎著自行車,去數十里外的鄉村尋找豬源。

「買肉嘍,買肉嘍!」

新三嬸站在肉案前,非常老練地操著大砍刀,自然、大方而又十分得體地叫賣著:「買肉嘍,買肉嘍!」

我樂顛顛地站在新三嬸的身旁,模仿著三叔的口吻,大大咧咧地叫喊著:「買肉嘍,買好肉嘍,早晨新殺的,五指膘的大肥豬,快來看喲,還冒熱氣吶,再不買就沒有了,可倒是的!」

「這小子,」

新三嬸笑吟吟地望著我,非常熟練地切割著鮮紅的豬肉,有顧客要稱一市斤,新三嬸將切割好的肉塊往秤盤里一放:「一斤高高的,一點也不差!」

「嘿嘿,」

我不禁沖著新三嬸豎起了大姆指:「三嬸,你真有兩下子,切得真准啊!」

我奪過新三嬸的大砍刀:「讓我也試一試!」

「哎呀,」

看到我笨手笨腳的樣子,新三嬸一邊嘟噥著,一邊極有耐心地。

手把手地教我:「不對,小力子,不能這樣切,……對,應該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