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1 / 2)

童年+靜靜的遼河 zhxma 2183 字 2020-12-23

盛夏碧藍的天空格外地晴朗,輕拂的微風夾裹著不很灼熱的、略微有些濕潤的氣浪撲面而來,那份既熱且潮的感受,尤如一塊浸濕的毛巾,敷在燥熱的身體上。

汽車飛速地行駛在寂靜的公路上,高大挺拔的白楊樹惴惴不安地搖晃著茂盛的枝葉,嘩啦嘩啦地厲聲吵鬧著,似乎在譏笑我們這一車不知天高地厚的旅行者;路邊綿延起伏的田野上,涌動著沒有盡頭的青紗帳,滑稽可笑地擺動著長長的葉片,仿佛故意挑釁我們。

一位農婦頂著過份熱情的烈日,俯身在空曠的田野里,埋頭蒔弄著自家的庄稼。

牧牛的老漢四腳朝天,悠哉游哉地仰躺在林蔭里,頭上蒙著脫下來的單衣,無牽無掛地酣睡著。

幾頭顏色各異,肥瘦不均的老牛,吃飽了青草,稀稀落落地俯卧在老漢的周周,大嘴巴不停地咀嚼著,同時,漫不經心地望著我們的汽車,好象猜到了我們是去販牛的,一個個很不友好地轉過頭去,極其討厭我們這伙人去無情地折磨它們的同類。

隨著汽車不停地奔馳,一個個寧靜得好象昏睡過去的小村庄一掠而過,在村口的大柳樹下,臉蛋上劃著一道道抽象畫般臟痕的小孩童,吸吮著粘滿泥漿的大姆指,面無表情、目光呆滯地追望著汽車:「嘿,小家伙,你好!」

我沖著小男孩打了一個飛眼,瞅他那急切的神態,似乎很有加入我們行列的想法,如果我們同意的話。

「小鐵蛋,」

我一邊操縱著方向盤,一邊與鐵蛋閑聊著:「長途販牛,掙錢么?」

「還行,力哥,」

一提及販牛,鐵蛋立刻興奮得眉飛色舞:「力哥,去內蒙買牛,可好玩了,可有意思了,每去一趟,都有講不完的新故事,嘿嘿,並且,通過買牛,我還認識了仁花。」

「豁豁,」

我從鏡子里瞟了仁花姑娘一眼:「行啊,看來,販牛的收獲很大啊,不但掙到了錢,還遇到一位漂亮的、酒量大得驚人的蒙古族格格,哈哈,」

「哼,」

仁花輕聲哼哼一聲,又沖鐵蛋撇了撇小嘴:「他買牛呀,全借我的光啦,沒有我,他還想在內蒙混,哼,沒有我幫他罩著,內蒙的小地賴,能熊死他!」

「喲,」

鐵蛋也通過小鏡子,沖仁花做了一個鬼臉,然後,繼續信心十足地道:「力哥,我要向三舅學習,闖盪內蒙,通過販運牲口,發家致富,以後,掙足了錢,我也要蓋一棟三舅那樣的樓房,給我們盧家,爭光添彩,……」

「嘿,」

聽到鐵蛋的話,我感慨萬分:「小鐵蛋,三叔,可不簡單啊,童年的時候,我就模模糊糊地記得,三叔四處飄盪,廣交天下,內蒙大地,處處都留下混跡社會的腳印!」

「嗯,是的,」

鐵蛋的臉上泛著無限的敬意:「力哥,三舅可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啊,我第一次去內蒙買牛,就是三舅領我去的。到了那里,三舅可真好使啊,誰都認識他,人人都請他喝酒,三舅拍著我的肩膀對內蒙的朋友介紹道:諸位哥們,這是我外甥,以後他再來內蒙販牛,你們可一定要好好地照應他哦!」

「哦,原來,你是通過三叔,才走上販牛這條道的啊!」

「嗯,多虧三舅哇,否則,我在內蒙,人生地不熟,兩眼摸黑啊。當地的人聽了三舅的話,都說:三哥,你就放心吧,你外甥,就是我外甥啊,以後,只要他自己來,就行了!」

「……」

嘩啦啦、嘩啦啦,……

方才還是晴空萬里,看不到一片雲朵,突然之間,卻莫名其妙地淋起了雨滴,噼哩啪啦、肆無豈憚地擊打著汽車的前風擋。

「嗯,這是怎么回事,」

前面不遠處,有很多車輛擁塞在一起,汽笛之聲此起彼伏,司機們伸著腦袋,扯著脖子,不耐煩地大吵大嚷著,我很不情願地停下汽車,搖開車窗,伸出脖子,張望了很長時間也沒弄出個究竟來:「喂,打聽一下,」

我收回扯得酸痛的脖子,低下頭去,向公路旁三三兩兩的閑人問道:「朋友,前面咋的啦,出車禍啦?」

「前面,」

公路旁那些個操著雙臂,搖晃著小短腿,嘴里叼著低劣的香煙,混濁的眼珠好象滾動著的骰子般滴溜亂轉的鄉野無賴們,臉上現顯出一副興災樂禍的得意神態,平靜地,但卻是不懷好意地答道:「修路呢!」

「修路?」

「對,你沒看到前面有個大土包嗎,那是養路段堆的,什么車也不讓過去!」

「這可怎么辦?」

我轉向鐵蛋:「鐵蛋,封路了,咱們,回去吧!」

「那怎么行啊,」

鐵蛋搖搖腦袋:「不能回去,力哥,我已經跟內蒙的朋友預訂好,人家已經幫我把牛收集好了,就等著我去車吶!喂,」

鐵蛋伸出腦袋:「朋友,麻煩再打聽一下,還有沒有別的路,可以繞過去啊?」

「當然有,」

閑漢們聞言,紛紛靠近汽車:「有一條小路可以繞過去,只要你給我五十塊錢,我就可以把你領你過去!」

「力哥,五十?」

鐵蛋吐了吐舌頭,把頭縮回車里,瞅了瞅我。

我沒好氣地悄聲嘀咕道:「去他媽的吧,五十塊錢給他!不如自己留著喝酒。」

說完,我重新啟動汽車,氣急敗壞的調轉車頭,看到其它車輛拐進一條曲折狹窄的、坑坑窪窪的、泥濘不堪的田間小路上,我也忙三火四地跟了過去。

再往前走,連路也沒有啦,前面的汽車從庄稼地里的一條毛道上一輛接一輛地魚貫爬了過去。

我也想如法炮制,汽車剛剛駛到庄稼地的邊緣,突然,不知從哪里鑽出一個其貌不揚的青年人,剛才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青年人怒氣沖沖地攔住我們的去路,眨巴著一對令人生厭的近視眼:「回,回去,回去,不,不許從這里過,這是我,我,我們家的花生地!」

他說話有嚴重的口吃,嘴角泛著讓我惡心的白沫。

鐵蛋將頭伸出窗外:「哥們,給個面子吧,出門在外的,都不容易啊!」

「不,不行,……這是我,我們家的花生地,想從這里過得給點損、損失費!」

我仔細地看了看他家那所謂的花生地,平緩的矮坡上東倒西歪、稀稀啦啦地散布著一片毫無生機的幼苗,一個個垂頭喪氣地嗒啦著腦袋,前面駛過的汽車絲毫也沒有輾壓著一根花生苗。

「哪有什么花生呀,你這不是訛人嗎?」

鐵蛋與口吃者激烈地爭吵起來,互不相讓,越吵越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