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1 / 2)

童年+靜靜的遼河 zhxma 2285 字 2020-12-23

暮秋的天空泛著讓我沮喪的深灰色,日漸遠離而去的斜陽毫無生機地眨巴著暗淡的眼睛,強勁的秋風,陰陽怪氣地嗚咽著,在蒼茫的大地上橫沖直撞,無情地戲弄著枯黃的野草,肆無豈憚地掠掃著干澀的楊樹枝葉,漫天飄浮的黃葉片,尤如下葬的冥錢,嘩嘩啦啦地揚灑在汽車的前風檔上。

在一處無名的、緊鄰公路的、大概只有十多戶人家的自然屯附近,聚集著黑壓壓的人群,鐵蛋駕駛過的、販運牲畜的大卡車,歪歪扭扭地橫陳在公路中央。

「哦,鐵蛋的汽車,」

三褲子嘎吱一聲,將汽車停在大卡車的後面,我、二姑、二姑父、老姑相繼跳下汽車,不顧一切地沖向人群:「讓一讓,讓一讓!」

「喂,借借光!」

「啊,」

當我努力地撥開好事的、特別喜歡圍觀看熱鬧的人群時,眼前可怕的場景,讓我不由得驚叫起來:「啊,小石頭,鐵蛋,仁花!」

「哎呀,鐵蛋,」

「我的媽喲,小石頭!」

隨後擁擠進來的二姑和老姑,相繼發出一聲悲慘的哀嘆,然後,身子一軟,咕咚一聲,癱倒在公路旁,不省人事了。

凌亂不堪的、積滿蒿草和泥濘的公路傍邊,直挺挺地橫陳三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衣服早已被松脫開、剛剛由法醫解剖過的僵體上,包裹著皺皺巴巴、血漿漫浸的白紗布。

「兒——子,」

早已淚流滿面的二姑父,踉踉蹌蹌地沖向三具屍體,哆哆顫抖的手掌,緩緩地掀開皺布:「鐵蛋,兒——子,」

「我的天啊!」

鐵蛋早已是面目全非了,在那原本俊美的面龐上,其右臉的顴骨與眼睛之間有一個碩大的、極為可怖的槍口,一直貫通到後腦。

這罪惡的一槍把鐵蛋的面部擊打得嚴重變形,我甚至不肯相信,這會是鐵蛋!

在鐵蛋的身旁,躺著可愛的仁花,那俏麗的面龐,也與鐵蛋一樣,槍眼也將右臉射穿。

小石頭沒有被毀面,扭曲的臉頰呈著無盡的痛楚之相:「小石頭,」

我咕咚一聲,蹲跪在小石頭的頭置前,手掌絕望地撫摸著兒子充滿痛苦的面龐:「兒——子,兒——子,」

我突然注意到,小石頭右臂的肘部,被槍彈擊碎,肚腹上包裹著層層紗布,汨汨的血水,還在不停地浸漬著:「兒——子,兒——子,你死得好慘啊,小小的年紀,往內蒙瞎跑個啥啊,兒——子,小石頭!」

「兒——子,」

蘇醒過來的老姑,鼻涕一把、淚一把地爬向小石頭,抽搐不止的細手,痛楚異常地輕佛著兒子的臉蛋:「兒子,兒子啊,媽媽來了,小石頭,媽媽來了,兒子,睜開眼睛,看看媽媽,我不是你老姨,我是你媽媽喲,嗚——嗚——嗚——」

「鐵蛋,」

二姑掙脫開三褲子的手臂,一頭撲向血肉模糊的鐵蛋:「兒子,你死得好慘啊,兒子,媽媽正給你張羅婚事吶,兒子,兒子,嗚——嗚——嗚——仁花,」

二姑又轉向被徹底毀容的仁花,當手掌輕輕地探向仁花的面龐時,立刻粘滿了濃濃的血水:「我的媽喲,仁花,你,好慘啊,怎么會這樣,這是誰干的啊,還有沒有人性,還是不人啊!仁花,」

二姑的手掌緩緩向下,紅腫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仁花那裹著紗布的腹部:「這些喪盡天良的家伙,仁花已懷孕了,這一槍,打死的,可是兩個人啊!

啊,殺人犯們,你們是不會得好死的,這些天殺雷劈的畜牲們!

「」小石頭,小石頭,「我和老姑手捧著小石頭的腦袋,苦淚縱橫,老姑哭哭咧咧地嘀咕著:「兒子,兒子,你就是不聽話,就願鼓搗著那破汽車,兒子啊,睜開眼睛,看看媽媽吧,」

「兒子,」

我的淚水,吧嗒吧嗒地滴淌地石頭的臉蛋上:「小石頭,我是你爸爸,小石頭,我不是你力哥,我是你爸爸喲,兒子,看看爸爸吧,唉,」

我抹了抹模糊的淚眼:「兒子,我早計劃好了,等把土地賣掉,就把你帶到南方去,把你送進最好的學校,讓你受良好的教育,兒子,唉,這一切,都完蛋了,都結束了,兒子,兒了啊,你至死也不會知道,我才是你爸爸啊,是你親爸爸,兒子,……」

「這,這,這,」

三褲子一邊攙扶著二姑,拽扯著老姑,一邊苦不堪言地向警察詢問道:「同志,這,這,這是怎么搞的啊,咋出了這大的慘案啊,唉,你們這里,也太亂了,太不安全了!」

「喔——喔——喔——」

二姑父接茬道:「一次死掉三條人命,這,都可以在公安部,掛號了,這里是什么鬼地方,盡出一些殺人不眨眼的魔鬼啊!」

「嗯,」

警察平靜地點了點頭,對當地的治安狀態,毫不掩飾地說道:「這條路哇,經常出事,車匪路霸頻繁出沒,專門搶劫過往的車輛,尤如是長途販運的汽車,更是他們襲擊的主要目標。幾天前,出了一起大案,一輛從大連販運海鮮的卡車,被洗劫了,搶走現金二十多萬!呶,」

警察手指著三具屍體:「跟這一樣,司機、隨行人員,統統都打死了,一個活口不留!這是一群職業殺手!」

「咂咂,真慘,一次就死了三個人了,還都是孩子啊,死得太可惜了!」

「是啊,聽那個孩子的媽媽說,那個女孩,肚子里還有一個吶,啊,這應該是四條人命吧!」

「不,不應該是四條,沒生出來,就不能算是一條命,應該是半條命!」

「啊,那就是三條半人命嘍!」

「唉呀,真是夠慘的啊!」

望著哭成一片的我們,圍觀的人群議論紛紛,一個灰頭灰臉,其貌不揚的老農民,叼著嗆人的煙袋,津津有味的向人群講述著:「咳咳,我就住在這個小屯子里,昨天下半夜的時候,我他媽的讓一泡尿給鱉醒了,就起來上茅房,剛推開房門,就聽到公路這邊,啪啪啪地響起槍來,把我驚得手一哆嗦,心想:得,准是又出事了!嚇得我咣當一聲,就把房門給鎖死了,下半宿再也不敢出去了,這泡尿哇,整整鱉了大半宿啊!直到天亮,才詐著膽子,溜出屋來,算是把這泡尿,給放出來嘍,哎喲,可鱉壞我嘍,」

立刻有人打斷老農民的話,爭先恐後地嚷嚷道:「我也聽到了!」

「……」

人們木訥的、粗糙的臉龐上,揚溢著非常滿足的神色,為有幸親歷這一賅人的慘案,感到無比的自豪:啊,這是多么不同尋常的經歷啊,這段經歷,足以在十里八村的鄉鄰面前,驕傲地炫耀個五年、八年的!

「哼,膽小鬼,」

一個破衣爛衫,赤著雙腳的少年,非常虎氣地插言道:「你們這一些膽小鬼啊,一聽到槍響,就把你們嚇得半死,連大門都不敢出了,還好意思講,自己鱉了半宿的尿吶,哼哼,沒把吹泡給鱉壞啊!」

「他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