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1 / 2)

童年+靜靜的遼河 zhxma 2153 字 2020-12-23

我駕駛著濺滿鮮血的卡車,經過一整夜的顛簸,當黑暗漸漸消散時,終於將三具屍體運回到故鄉的小鎮。

深秋的早晨格外地寒冷,冰盤般的斜陽,鬼鬼祟祟地躲在濃密的霧靄里,那涼冰冰的陽光,有氣無力地透過濃濃迷霧,揚灑在昏暗而又蒼涼的原野上,漆黑的秋夜,飄撒著砂糖般的雪花,無垠的大地,活像是覆蓋上一塊碩大的裹屍布,在斜陽的照射下,泛著可怕的、剌眼的白光。

放眼望去,整個大地呈著一幅死氣沉沉的慘相。

我將汽車徑直開進故鄉小鎮的醫院,三褲子等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時,當他幫我啟開車門時,秋日凌晨那賅人的低溫將我臉上的淚水緊緊地凝固起來,凜冽的寒風尤如刀子般地刮刺著我的面頰,因過於寒冷,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好冷啊!」

陰暗的太平間門口擺放著幾束花圈,五彩斑斕的紙片隨風嗚咽,冰窖般陰冷的走廊里佇立著鐵蛋生前的好朋友們,此刻,正挖空心思地猜測著鐵蛋那段可怕的遭遇,見汽車駛來,紛紛迎候過來,一邊搬動著屍體,一邊切切私語:「鐵蛋死得真是太慘啦,三條人命啊!」

「三條人命?聽說仁花的肚子還有一個孩子呢,唉,應該是四條人命啊!」

「……」

「小力,」

三褲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別難過了,什么都晚了,鐵蛋和小石頭,好像該著就這么死,呶,哥們,小石頭生前就喜歡擺弄汽車,只要一有機會,就要開我的汽車。唉,為這事,我沒少吼他,現在回想起來,我真是太混了,我,對不住小石頭哇,呶,哥們,你看,我給小石頭扎了一台高級轎車!」

我的目光順著三褲子的手指望去,方才注意到,在醫院冷風嗖嗖的院子里,果然擺放著一部紙糊的轎車,正在卡車上搬動屍體的年輕人們悄聲嘀咕道:「嘿嘿,這三褲子啊,可真逗,扎的還是奔馳牌吶!嘿嘿!」

「小力,」

三褲子扔掉煙蒂,拽扯著我的手臂:「走,咱們吃點飯去吧,天氣真是太冷嘍,喝點酒,暖暖身子,唉,從昨天到現,咱倆都是水米未進啊!」

當我與三褲子吃過簡單的早餐,再次返回到醫院時,我被告知,三具屍體已經進行了簡單的處理,於是,我跟在三褲子的身後,走進太平間,我首先來到鐵蛋的靈床前,二姑父正淚眼汪汪地守候在兒子的遺體旁,見我走進來,痛苦不堪地指了指靈床上僵挺著的鐵蛋:「小力,鐵蛋在這呢!」

我默默地走到鐵蛋的遺體旁,經過醫生的簡單處理,鐵蛋多多少少恢復了以前的俊美,他穿著貴重的壽裝,平靜地仰躺著,雙目緊閉,嘴上叼著一塊古銅錢,「這是仁花!鐵蛋的媳婦,……」

可憐的二姑父絕望地嘀咕著:「鐵蛋的媳婦,喔——喔,他們,只能到陰間去生活嘍,喔——喔——」

從二姑父的語調里,我完全揣測出他的心思:盡管鐵蛋尚未正式舉行婚禮,但是,二姑父堅定地認為:鐵蛋已經是個有媳婦的男子漢,他成人啦,他擁有自己的家庭啦,盡管實際上並不是那么回事。

整容過的仁花姑娘,那被徹底毀壞的面龐,塗抹著厚重的脂粉,盡一切可能地企圖掩蓋住碩大的、縱穿整個右臉的槍眼,她身著鮮艷的盛裝,安祥而又幸福地躺地鐵蛋的身旁。

當我繞過她的身旁時,目光有意停滯在她的細手上:哇,仁花的小手指,果然像奶奶所說的那樣:比常人短小許多,的確夠不到奶奶比劃的那條指紋。

「鐵——蛋,」

我俯下身去,拾起幾疊冥紙,一張一張地丟棄在鐵蛋靈床前的火爐里:「鐵蛋好兄弟,哥哥給你燒紙了!」

然後,我悲痛欲絕地來到小石頭的遺體前:「兒子,兒子,爸爸來了,小石頭,睜開眼睛看看爸爸吧,……」

「哎喲!老嬸來了,老姑也來了,」

身後的三褲子悄聲嘀咕起來,我抹了抹悲傷的淚水,轉過身去,只見業已哭腫雙眼的二姑和老姑,各自披著一件草綠色的軍用大衣,在眾人的攙扶之下,一前一後,哭哭咧咧地走進太平間,分別奔向自己心愛的獨生兒子,與之做最後的訣別。

二姑和老姑久久地佇立在鐵蛋和小石頭的靈床前,顫抖的雙手反復不停地撫摸著兒子的面頰,尤其是二姑,每當她觸碰到那塊致鐵蛋於死命的槍眼時,二姑愛憐的淚水,一滴緊接著一滴的掉落在兒子的臉龐上、額頭上。

二姑輕輕地撫摸著兒子的槍傷,好似自言自語,又好似在問候著兒子:「鐵蛋啊,這么大的傷口,你疼不疼!咦——咦——咦——」

話未說完,二姑再次失聲痛哭:「我的兒子喲,你死得好慘啊,這一槍打在臉上,該有多疼啊,嗚——嗚——嗚——……」

「芳子,芳子,別哭啦,好好看看你的兒子吧,過一會,就看不到啦!」

眾人勸說道。

「喲唷,不好了,老菊子又昏過去了!」

眾人七手八腳地將昏厥過去的老姑抬出太平間。

較之與老姑,二姑要堅強許多,她依然不停地抽泣著,目不轉睛地端祥著自己靜卧著的兒子,仔細地給鐵蛋整理著壽裝,突然,二姑似乎發覺有什么地方不太合適,她指了指鐵蛋的腳下:「小燕子,去,你給鐵蛋把鞋帶好好系一系,鐵蛋活著的時候,不是這樣系鞋帶的,他不喜歡這樣系。」

「噯,好的,二姑,我這就重新給他系上!」

二叔的女兒小燕子立即繞到鐵蛋的腳部,蹲下身去重新給鐵蛋系鞋帶。

「還有,小蒿子,鐵蛋的腰帶扎得不對勁,你再給他正道正道!」

「嗯,」

表妹小蒿子應承一聲,馬上著手整理鐵蛋的腰帶,二姑仍然依依不舍地撫摸著兒子的傷口:「鐵蛋啊,媽媽的好兒子啊,你就這么狠心拋下媽媽一個人走啦,我可怎么辦呢!喔——喔——喔——……」

二姑越說越傷心,說著說著,絕望之余,痛苦萬狀地拍打著床頭,扯著已經嘶啞的嗓子:「鐵蛋啊,石頭啊,仁花啊,喔——喔——喔,好可憐的孩子們啊,喔——喔——喔——……」

「哎喲,我看差不多啦,」

不知什么人催促起來:「差不多啦,到點啦,快把芳子弄走吧,不然,一哭起來就沒完!會把身體哭壞的,」

「二姐,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