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進入崇州城門時,車馬速度不減。
子寧從馬車的窗口往外望,人人臉色異樣,小聲指指點點。崇州是武林盟所在,半城都是江湖人,消息靈通。金虹閣的事,已經傳遍全城。
再看燕暨,他漠然如常,並不在意。
車馬疾行,東門入,南門出,來到南郊別院時已經過午。
入夏後一日比一日更熱。
沐浴洗塵歸來,她被熱水燙了滿身的汗,屋里用了冰,乍冷乍熱,子寧一個激靈。
燕暨眉頭一緊,叫她:「過來。」
子寧向他走過去。
他內功深厚,一向不懼冷熱,坐在那里倒是神清氣爽,清涼無汗。
她坐在燕暨身邊,他道:「離冰遠些。」免得忽冷忽熱著了涼。
子寧以前身體很弱。
在景州的時候,氣候溫和,子寧又很少出屋,倒是沒顯出來。但去年過了夏天最熱的時候,燕暨啟程回漠北,她就病了一路。
大夫每天都來看她,也不讓喝葯,說她不是病,而是身體虛,好好吃飯,養過來就會好。她多年在相思樓吃的都是些花兒、果兒,糜狀的葯粥,養她的皮膚、頭發、身材、香氣,唯獨不在乎她的體質,她像一只表面光鮮華美的蘋果,內里早已經空了。
只是子寧越努力吃,越是吐的厲害。她的腸胃已經很脆弱,消化不了什么有營養的東西,加上水土不服,受不了顛簸,熱不得,冷不得,頻頻發燒,不過幾天就瘦了一圈。
她一個人一輛馬車,衣衫不整地躺著,頭發都不梳,臉色白得像紙。
燕暨進來看她的時候,子寧用袖子掩住臉,轉向一邊。未曾梳妝,形容狼狽,她難堪不已。
他卻道:「我教你內功心法。」
子寧一怔。
他說:「漠北冬極寒,夏極熱,春秋氣候無常,風卷狂沙,不宜人居。百姓若生出體弱稚子,多半幼時夭折。」
「雙親便將其送入燕氏,學武數年,無一不活,長成後力智皆遠勝旁人。」
子寧一時不知所措。學武強身健體,自然是好的……可她已經不小了,都到了嫁人的年紀。她沒聽說過有誰這么晚才開始學武。
遮臉的袖子不知不覺放了下來。
燕暨看了一眼她的臉,只覺得白得心慌,瘦得可憐。他沒有在乎她不施脂粉的素面,也不理會她欲言又止的拒絕,當時便開始教她。
她病歪歪地跟著學,學得亂七八糟,病也一直沒好全,但她一直撐了下去。
車輪不停地轉,她看著天空越來越高遠,沿路的樹逐漸變得枝虯葉疏,由綠轉黃。最終她內功入門,見到了大漠風沙。
然後就是一年。
學武後她身體越來越好,現在抱著烏鞘劍跟著燕暨東奔西跑也不出問題,但是他時常還是覺得她很柔弱。
他是個很好的主人。
只是不獨屬於她,渾身沒有破綻,讓她無從下手。
子寧悄然抬頭看他,燕暨若有所思地側過頭來:「內力練得如何?」
她動了一下手,把細白的手腕交到他手里。
燕暨將手指放上去,粗糙的繭抵在她的手腕內側,溫熱發癢。
作為傳她內功心法的教導者,過去他時常這樣檢查她的內力。但關系變化之後,好像連簡單的觸碰都別有意味,讓人想入非非。
子寧的手指蜷縮起來,聽見他說了一聲「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