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草共蕪沒(1 / 2)

工程師日記 佚名 4258 字 2020-12-23

8月27日 星期五 晴

七點半剛要出門的時候手機響起,不用問了,一定是雲靜。這個星期從一到五,每天不斷的騷擾電話。我在同情以前的雲老頭同時,也很佩服這個女孩有這樣的精力。「今天是星期五,下午要來接我放學哦!」

「ok!」

她每天幾次電話都會加上這么一句,恐怕我過一輩子也忘不了這句話。「五點半在宿舍樓下。」

「還有什么要求?一次說完!」

我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蟲,但她的作風我卻很了解。「嘻嘻!強哥對我真好,見面再告訴你!拜拜!」

「拜拜。」

這幾天為『世紀家園』計劃疲於奔命,但最傷腦筋的還是雲靜。對待生活、工作和人事關系以『庖丁解牛』足可無往不勝。但對著雲靜,我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逆來順受。理由是小女孩的心境可謂毫無章法,不可揣測。今天還有另一件煩瑣的事情就是陪雲貽偉視察『花卉世界』。前幾天因為一席話讓他對我產生了不少的興趣。今天名為視察,卻指明讓我一道觀花,使我覺得今天的事情十分不簡單,但一下子又說不上是什么……

八點的時候我來到了約定地點,扔下自己的車,信步來到他的旁邊。隨行的有十來個人,看樣子都是有些官模樣的人,很有可能這些人就是那天說的將送之花。介紹一番,客套話後,時間也差不多要起行了。我被安排在雲貽偉那輛車上,除了司機沒有第三人,可能是方便我們之間談話吧。說實話,他的事我一點邊兒也不想沾。我自問沒有爾虞我詐的能耐,也不想在他們之間勾心斗角。但被他親自點兵,如果這個面子也不給,就不好辦了…唉!身不由已。「小高,今天我們去視察,但看到合適的花卻不能買下。你對這方面頗有研究,這個忙只能麻煩你了!」

這個理由讓我陪行也夠充分,但真的只是買花嗎?想不明白就問,問要有水平……「能與雲叔叔一道長見識,我高興也來不及,只不過還是那句話:我怕自己學識不夠。」

在他示意司機是他的人的時候,我才開始思索哪句話該說,哪句不該。「依我看懂花的人不多,你我也不在其中之列。哈哈…」

不會這么直接吧。說實話,我本來也認為他也不是個懂花的人,尤其是蘭。這個世界上有三種人不能養蘭。一是心浮氣躁之人,既不會審美;又不懂「春不出,夏不日,秋不干,冬不濕」這「養蘭四戒」再好的蘭花,到這種人手中也會不幸夭折的。二是利欲熏心之人,此輩對蘭濫挖狂采,以假充真,以次充好,利用人們愛蘭心切而大售其奸。三是臉厚心黑之人,其掀起的「厚黑」惡浪正在沖擊著道德的堤壩。

明明是宵小,卻為附庸風雅或顯示富有在家中擺上幾盆蘭花名種,這實在是對「花中君子」的最大褻瀆。說來說去還是那句話——不是君子莫養蘭,怎么算我和雲應該都在此行列。他能明白這點,足見他確實是個有修養的人,還是印證了那句話:成功非僥幸。他的話確實讓我有點尷尬,不過他能坦盪指明,足見胸襟。

既不是來買花,那么為的定是人,莫非……

我也就直接一點,見鬼就和他說鬼話:「雲叔叔,與您談話真是人生一大樂事。在《資治通鑒》中有句話:知而不言,不忠;不知而不言,不智。我覺得這兩種人都可以摒棄了,不知道對不對?」

「不錯不錯,我弟竟能找到你這樣的人在身邊,東建發展不是難事。呵呵!可是我家的夏蘭仍不成大器。」

「哪里是呢,我不才,就只讀過這兩篇文,今天就胡言亂語了。不過雲叔叔才算是才情橫溢,通古識今啊!」

「我們說話也不用再互扛……可是選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花掉心思和時間也不一定奏效,人心難測。」

「雲叔叔應該讀過韓非子的《孤憤》吧!」

「利之所在民歸之,名之所彰士死之?」

利害,我豎起尾巴他就知道我要放屁了。「既然人心難測,那又何必去測,順其自然,可謂:泰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拒細流,而能就其深;……既然自己喜歡蘭花,管他是什么花中君子,都養幾株,說不定哪一天就開花了。」

心知他想提拔幾個人在他身邊,而我則強制的把人說成花,他也應該明白的。「這個主意不錯。只可惜建新病了,東建就只剩下你一個。要不然,讓你來幫我的忙。」

「雲叔叔你太抬舉我了,我從沒往這個方面想過。」

「人各有志,我也不強人所難。但有時間得來陪我們這些老頭子喝喝茶。」

聽到我的話他有些失望,但還是尊重我的意向。「那是我的榮幸!……」

短短十分鍾的閑話,也不知道造就了多少人名成利就,也不知道讓哪幾個卷包袱而去。幸運的我算是那種知而能言的人,但也說不准哪一天輪到我卷包袱。

不過目前為止,他們的事我沒沾染已算萬幸,況且今天能全身而退,回家要燒香還神才行。剩下的話題無關痛癢,東扯西扯了一個小時,來到了花卉交易中心。

第一次被一群人熱烈歡迎,這樣的場面也真夠惡心的,幸好我也不過是個無關重要的配角,站在一旁東張西望。不久我們來到了養植中心的溫室里,雲貽偉和中心的主任在一旁談論養植,我則無所事事想抽煙。想是想,就是做不出來。我東張西望的時候發現隨行的一個處長在看著我。他的年紀大概四十許,姓劉,可頭已光的不行,肚皮不小,面肉橫生,眼睛卻很小,用鼠目寸光來形容也不過份。

而且我開始也發現他一直看我的眼神不怎么友善,見我與雲這么相熟,似乎想找個機會下我面子。所以他一直緊跟在我和雲的附近,直至養植中心主任和雲在談花的分辨時,他不懷好意的笑著向我說:「高先生,聽說你年紀輕輕,卻對蘭花很有研究。」

聽到這么句話全場人十幾雙眼睛一下子全來到我身上。怎么算我也只不過是個小人,不能開罪他,也不能讓他下不了台,算了,還是自己自認倒霉吧。我笑了笑說:「劉處長可是太誇獎我了,我連一點也不懂。不過我曾經聽過這么一句話:不懂蘭花的人要懂韭菜,因為哪一株長得越像韭菜,它就越名貴。我就是按這個來分的。」

眾人聽完也笑了出來,雲對我贊賞的目光一閃而過。為了避免再次的沖突,我借機會上廁所,休息了一會抽了根煙,再看看手表估計差不多了才回去。好不容易才在狼群之中捱到午飯時間,席間我更有點身心疲憊。最後話沒多說半句,飯倒是沒少吃。直到下午三點才回到我停車的地方,以公司有要事去處理為由向雲貽偉告辭,便匆匆趕去東建。事實上大事倒是沒有,但問題卻一直沒解決。對於世紀家園的項目我已初步與雲老頭商量,以馮老頭力爭電視台工程為疑兵之計,可是我們能瞞過多少人呢?尤其是像陳定邦這等人。不想一些法子推波助瀾,預期要發生的就沒那么明顯了。怎么辦呢?一下子想不出什么好計策,干脆打開辦公室的電腦看孫子兵法(電子版)看了半天只找到了一句『攻其不備』是沾點邊的,但還是一無所獲。我的主要對手是陳定邦,利用他可以引開別的公司的注意力。他讓我想起其弟定國,定國嘛!是一個缺口。歷史上哪一個手下能讓自己主人犯錯的?舉不勝舉,比如說……蔣干。對!就是他。

「喂!國哥嗎?是我,志強。」

在辦公室里准備好了一些文件,用一個半透明的文件袋裝好,然後拔通了陳定國的電話。「你好,怎么樣?有事嗎?」

「沒什么大事,最近就為工程的事心煩得很,就想約你來喝杯酒,聚一聚。你什么時候有空?」

找你當然有事啊,我就是來坑你的。「哦!剛好現在沒什么事干。」

聽到和近來的工程有關,他似乎為之一振。「那要麻煩國哥來接我了,今天真黑,連車都拋錨了。」

「沒問題,你在哪?」

「東建樓下!」

我合上電話,想了一會計策之後氣定神閑的喝了一杯茶。十五分鍾後那個風度翩翩的定國就出現在我眼前。客套一番之後,我上車,隨手把手上的文件袋扔到前面的平台,雙手抱頭,嘆了一口長氣說:「真她媽的煩。」

「什么事讓強哥心煩,我可能幫你點忙呢。」

我近來發現這廝變得聰明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我接觸多了引起的?不過剛好合我意,我最怕遇上牛皮燈籠。「不就是因為工程的事嘛!其實我當國哥是兄弟就直說了,我們的馮總真他媽的笨。電視台和新聞中心這些工程怎么可能和國哥你們拼呢?他卻胸有成竹對我說他有全套定案十拿九穩。還要讓我到處為他跑腿……」

「哦!說不定你們老總還真的是有奇招呢!我們不談這個了,出來就好好玩一場。所有煩事都擺到一邊吧!」

「沒錯!管他的,今天不醉無歸。不過在這之前我得先去工程交易中心,麻煩國哥送我一程了。」

想起一會要去接雲靜,這個法子可真有點懸,時間的配合得分秒不差才行。

剛剛路過一文印室的時候,我突然對定國說:「不好意思啊,國哥,今天吃了一些不干凈的東西,肚子不舒服。麻煩你在前面的公廁等我十來分鍾行嗎?」

「沒問題。」

我隨手拿起車內的紙盒,捂著肚子,匆匆下了車向廁所奔去,留下陳定國一臉狡笑的看著我的文件袋。那個扔在車里的就是馮老頭招標項目的預算案及計劃的主要文件。有一點與周瑜的信不一樣的,就是這份文件內容是絕對真實的,也就是只有這樣才能瞞過陳定邦。變通,是我的長處。現在我蹲在廁所等待的,就是陳定國偷看了之後快快拿去復印。這是我第二次蹲在廁所里施計,不知道會不會像上一次那樣搞砸了?廁所的味道真的不好…老雲病了,現在馮一手掌握公司。相信市內所有同行,一致認為東建沒什么能做出樣的了吧!這個時候正是大刀闊斧的時候,嘻嘻!

十五分鍾後,我把臉洗了一把,仍然按著肚子一面痛苦的模樣走出來。他見到我的模樣倒還裝了兩分關切。「國哥,真不好意思,讓你久等,唉!我肚子還是很痛,今天恐怕得掃你的興了。」

沒等他說我,我把想好的戲演了出來。「沒關系,下次也一樣嘛。要不要我送你到醫院去?」

「不用了,就直接把我送到交易中心吧,我把文件交上,自己打車去醫院。麻煩國哥了。」

「不麻煩。下次我們再出來喝酒。東哥那邊來了幾個新妞,找天我介紹你們認識,哈哈!」

看到半透明文件袋內的文件有點兒移位,哈哈的人應該是我吧!我仍然不露聲色,向他客氣了幾句。在交易中心停車場,別了他之後,我走進了交易中心的辦公室,並在里面轉了一圈。做戲做全套嘛。閑來無事之余打了輛車回東建,看看手表已近四點半,想想時間有的是,在二樓咖啡廳喝了杯紅茶,再看了一會報紙。

時間快到五點,我才開車去接雲靜,剛在她樓下停車就聽到下課的鍾聲。我下了車,倚著車門,點了根煙。看著像流水般的學生人流在身邊穿過,個中不乏用好奇眼光打量我的人。看著他們的神情,也想起中學時候的我。簡單,單純。

對未來充滿希望與激情。唉!歲月催人……「喂,在發什么呆!」

冷不防被人在身邊推了一把,嚇得我把煙都掉了。收拾心神一看,原來是雲靜。穿著學校的那些老土制服的她仍然讓人看得心曠神怡。特別是她那雙嬌氣又不乏靈活的大眼睛,一張一合透露出無比動人的信息。但她卻絕不是雲清的復制品,她擁有雲清沒有的另一種氣質。「我在想怎么還沒有美女來找我搭訕。」

看著我一臉嘻笑,她打了我一下,說:「臭美!」

她的一動一笑再加上這個地方,讓我不自覺的睹物思人,也不自覺記起了曾經在這里相知相識的雲清。「喂,你是不是見到美女就心緒不寧?」

「是啊!」

我漫不經心的答了她,再點了根煙。「不吸煙會死人嗎?」

說著竟把我嘴上的煙摘掉,一面生氣的跺腳發脾氣。「算我怕你了,美女!可以走了嗎?」

在好幾百雙眼睛下,她鬧起來終不是辦法。我正想為她打開車門,讓她上車。她說:「在這兒等我一會,我回去收拾一下就來。」

向我笑了笑,轉身離開,走路時還是一蹦一跳的。我撿起地上的兩根煙,隨手扔進垃圾桶。然後繼續倚在門邊,望著來來往往的人。不一會雲靜和兩個女生一起下來了。她仍然是那個橙色的背包,校服也換成她喜愛的緊身裝束,盡管胸部不大,但卻有學生那種纖弱嬌柔的氣質。下面白色牛仔褲把臀部和大腿的優美曲線表露無遺。見到美女若此,我也好應該失神一會。只說她的活潑的性格,就足以人見人愛,論身材和相貌比雲清也不相伯仲。但她畢竟不是雲清……「上車吧。」

「順便送我這兩個同學回家吧!」

她快步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座後向我笑著說。我定神一看,原來是她同宿舍的女生。沒辦法,誰讓我曾經說過我只是個司機呢?亂說話要付出代價的。「強哥,你今天心情好像很不好哦!我警告你,在本小姐發脾氣之前你快把心情變好,要不然一會可有你受了。」

說這句話,她裝得一臉正經。我明白她的用意,就是讓我開心一些。但在我的世界里有很多事你是不會明白的。

「美女們到哪去!」

「哈哈,時間尚早,先陪我們逛街,然後呢,再送她們回家吧!」

坐在我身旁的雲靜十足的興奮,一邊舞手動足一邊和另外兩個女生在打鬧。直至看到木無表情的我才說:「陪美女逛街很難為你嗎?」

「我哪敢!」

我笑了笑說。「你看你笑得多虛偽,不行,再笑一次,要是我們不滿意就罰你。」

我把嘴唇張開,做了個更難看的笑容。「不行,沒見過有人笑得比你難看,一會兒罰你請我吃飯。」

「哦!笑得難看也有罪嗎?」

「不願意?是吧!」

「我哪敢,你坐好,我開車了。」

有什么事比對著今天上午那群人還難受?就是陪幾個女孩子逛街了。折磨了我一個多小時再送她倆回家後,我對雲靜說:「小姐,不如送你回家吃飯吧!」

「叫我阿靜或者雲靜,就是不准叫我小姐。」

說著還卡了我脖子一下。「拜托你,一個女孩,不要動手動腳,斯文一點不行嗎?」

她動手動腳,我高興也來不及,尤其是雪藕粉臂掠過我的頸時,感覺溫軟柔弱。「我是我,干嘛要學別人。還有,你是不是說話不算數,飯也想省了?」

她仍然不依不饒。「吃飯倒不是什么問題,只怕你家人不知道你到哪了,還到處找你。」

「我打個電話回家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