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節(1 / 2)

薛家小媳婦 未知 5479 字 2020-11-17

</br>她急忙穿鞋下地,和薛樹迎了出去。

門口立著個眼生的灰衣小廝,瞧見葉芽他們,他先行了個禮,笑嘻嘻地道:「回親家二爺二夫人,小的是林府的,大少爺身邊的跟隨。昨兒個發榜了,三爺中了一甲第九名。因在省城還有些應酬,我家大少爺特派我先回來給兩位報喜,後半晌縣里的差役估計也該到了。」

他這一聲二爺二夫人,喊得十分順溜。也是,就算沒有林府這門關系,薛柏年紀輕輕首考就得了這么好的名次,明年只要沒有意外,撈個進士應該沒問題,薛家人現在完全當得起「爺」這個稱呼。

葉芽根本沒留意小廝的稱呼,腦海里只剩一個念頭:中了,薛柏真的中了

舉人啊,多少學子熬到白發蒼蒼也不過是個童生秀才,薛柏才十七歲,就已經是舉人了

她喜得不知該如何是好,趕忙招呼人去屋里坐,小廝笑著搖頭,說還要去親家公那邊報喜,然後不等葉芽回話,飛快地跑了。葉芽在原地轉了轉,一會兒想著先去燒柱香,一會兒想著去貨棧買鞭炮預備著,忽的記起薛松,忙回屋鎖好門,拽上薛樹一起追了上去,趕在小廝離開前,拜托他回去後去鎮西告訴薛松一聲。

小廝欣然應允,朝眾人告辭。

林氏笑的合不攏嘴,說起話來嗓門特別大:「老三就是爭氣,說給我考舉人就真考了一個回來孩子他爹,你趕緊領著虎子和老二去給咱爹娘、大哥大嫂他們燒香,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咱們薛家也有舉人老爺了」她高興啊,當初拒絕那些媒人時,不僅僅是外村人,就連葫蘆村都有不少人嘀咕他們眼界高,太貪心,說什么沒准兒薛柏這輩子考到頭也就是個窮秀才了,著實她讓氣了一陣子。現在好了,不到半年的功夫,她三侄子就幫她長臉了。哦,對了,她得回娘家一趟,好好跟她大嫂念叨念叨。

左鄰右舍聽到動靜,那叫一個羨慕啊,紛紛前來道賀,眼看薛家越過越好,他們能不巴結點嗎

到了後半晌,果然有差役來道喜,薛松早就趕回來了,手里也提著一大串鞭炮,葉芽買的放完了,薛樹就咧著嘴點了薛松那串,噼里啪啦的爆破聲響了好一陣才歇。

奈何他們是熱鬧了,正主還不知在哪忙活呢。

薛松在家等了五六天,眼看都快到九月初十了,薛柏還沒歸家,他只好先回去,收拾收拾鎮上的活計,過兩天再回來送春杏嫁人。

於是他早上剛走,晌午薛柏就到了家。

彼時葉芽和薛樹正坐在炕頭吃飯呢,根本沒聽到外頭的腳步聲,直到門簾忽的被掀了起來,倆人才嚇了一跳。瞧見立在那里的清瘦少年,薛樹噌地跳下地,抱著薛柏不肯松手,他都兩個多月沒見到三弟了啊

薛柏早就習慣了薛樹小孩子似的擁抱,他乖乖任他抱著,扭頭看向葉芽。

葉芽都傻了,端著碗呆呆地看著薛柏。

他明顯瘦了,好像還高了點,但他的笑容依然溫和儒雅,眼神還是那樣多情含笑,一點都沒變,無論他是童生,秀才,還是眾人欣羨的舉人。或許,等他中了進士,當了官,他在他的兄弟面前,在她面前,都會一直如此吧

那么多的牽掛那么多的想念,卻在看到人時,都沉到了心底,再也不起波瀾。回來了,心就安了。

「三弟回來了啊,來,先上來吃飯吧,阿樹,你快去再拿一副碗筷。」葉芽放下碗,努力掩飾心中的喜悅和緊張,強自鎮定地招呼道。

「嗯」薛樹抹抹眼睛,松開薛柏,出去拿碗。

薛柏看看葉芽,脫鞋上炕,沒有坐到他習慣坐的位置,而是緊挨著葉芽坐下。葉芽剛要往旁邊挪一挪,薛柏就抱住了她,「二嫂,想我了沒」他埋在她脖頸里,聞她烏發的清香,聞她身上那讓他想了不知多少夜晚的女兒香。

「想了。」葉芽坦誠地低聲道,輕輕回抱了他一下,然後往旁邊推他,「好了,先吃飯吧,你沒吃呢吧」臉紅紅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桌子上,根本不敢看他。畢竟那么久沒見了,一回來就這樣親密,她,心跳好快,總覺得他的動作有另一層含義。

薛柏老老實實地松開人,坐在南面,眼睛卻始終不離葉芽,握著她的手輕輕摩挲,「二嫂,我餓了,可我現在就想吃你,怎么辦」

葉芽越發緊張,嗔他一眼,使勁兒往回縮手,「都是舉人老爺了,怎么還那么無賴」

「我無賴」薛柏輕笑,「這要是換成大哥,早都撲到你身上好好好,不說了,但今晚你要跟我睡,一整晚。」

葉芽剛要說話,薛樹進來了,她垂眸點點頭,薛柏這才松開了她。

可薛柏明顯高估了自已的自制力。薛樹去鎮上通知薛松,剛一出門,他看了葉芽兩眼,立馬出去將前後門插上,回屋就將媳婦摟進被窩可勁兒要了幾回。葉芽心疼他想他,這次格外溫柔乖順,任由他換了好幾個羞人的姿勢,等黃昏薛松哥倆回來時,她已經累得睡著了。

薛柏起身去開門,臉上全是饕餮過後的滿足。

99

九月十九,葫蘆村又有個姑娘要嫁出去了。

天剛蒙蒙亮,葉芽四人就趕到了二嬸家,薛松他們在外面忙活,葉芽在屋里幫春杏准備。其實也沒啥需要她做的,今早要用的東西昨晚便已備好,她幫著春杏穿好繁瑣的嫁衣,然後就是看喜婆替她梳頭打扮了。

紅衣似火,粉面朱唇,垂眸抿唇笑,眼角眉梢,全是新嫁娘的羞澀甜蜜。

葉芽倚在炕沿上,望著鏡子里的人,心情,不由自主地有些復雜。

春杏是個好姑娘,她是她的好堂妹,如今她要嫁給一個喜歡她看重她的好男人,葉芽真的替她感到高興。她由衷地為春杏祝福,祝福她與林宜修幸福美滿,白頭偕老,兒孫滿堂。但作為一個女人,她抑制不住地羨慕春杏。

她靜靜地站在薛家親眷中,面帶微笑,看著春杏遮著紅蓋頭向林氏夫妻辭別,看著她伏在薛柏背上,然後被他的三哥背到花轎里,蓋頭微微晃動,露出細白精致的下巴。而她的新郎,穿著大紅喜服騎在高頭大馬上,將親自迎接她過門。到了林家,他們會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對拜,到了晚上,他們會有一個終身難忘的洞房花燭。

一個姑娘,經歷過這些,便會幸福地成為一個女人。

而這些,都是她錯過的,這輩子都錯過的美好,再也無法填補的遺憾。

她的爹娘,不像林氏夫妻疼春杏那般疼她。她沒有為她著想的哥哥,也沒有抱著她哭的稀里嘩啦舍不得讓她走的弟弟。她的婚事,沒有三媒六聘,沒有親人祝福,沒有嫁衣花轎,也沒有洞房花燭。她的男人,他們

葉芽愣住,情不自禁地在一眾親眷里尋找三人。

薛松就站在她對面,目光深沉地望著她,好像能看穿她的心事一般。薛柏,薛柏要跟虎子去林家送嫁,可她避開薛松的視線,朝花轎那邊望過去的時候,恰好薛柏也朝這邊看來,距離太遠,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可他朝她笑了,溫和如春風。薛樹呢,她找了一圈,沒有找到。

「媳婦,你也做身紅裙子吧,你穿上肯定特別好看。」

薛樹突然從她身後冒出來,笑著看她,一雙鳳眼純凈明亮。

旁邊傳來婦人善意的笑聲,葉芽羞惱地瞪了薛樹一眼,快步朝門口走去,那邊轎夫們已經抬起花轎,要出發了。走著走著,明媚的陽光好像突然間照到了她的心底,驅散了方才的淡淡悲傷。是啊,她的婚事,的確有諸多遺憾,可她的男人們都是好的,他們愛她護她,與這些相比,那些錦上添花的虛禮,其實真的沒那么重要了。

她發自真心的笑。春杏是幸福的,她,同樣幸福。

吹吹打打聲中,花轎遠去,薛家熱鬧一番後,賓客也都各自回家了。葉芽留下來幫林氏收拾碗筷,洗洗刷刷,忙到後半晌才徹底閑了下來。請客宴席還剩下許多酒菜,林氏留他們在這邊用飯,三人也沒客氣,陪兩位長輩吃完才走了。

日落西山,薛松想關門,卻見薛柏從遠處走了過來。

「不是說晚上住鎮上嗎把虎子送回去了」薛松疑惑地問道。

薛柏身上有不小的酒氣,人卻很清醒,「嗯,送回去了。二嫂呢我看她白天好像有些難過。」

薛松臉色微沉,一邊關門一邊道:「屋里待著呢,現在看著沒事了。」

「哦,我去看看她。」薛柏說完,放輕腳步往里走,舀水洗漱之後,才去了西屋。薛松跟著進來,看看西屋門簾,轉身去了東屋。他去也沒用,什么也不會說,不如讓三弟好好勸勸她。

葉芽累了一天,回來就躺炕上了,薛樹坐在一旁給她揉肩膀,薛柏進來的時候,葉芽正讓薛樹去關門呢,免得被薛松撞見兩人這副樣子。雖說跟薛松在一起了,她還是不想讓他知道她竟然如此使喚薛樹。

哪想薛松沒瞧見,被薛柏撞上了。

葉芽臉上火燙,撐著就要坐起來,偏偏薛樹使勁兒按著她,「媳婦別動,這邊還沒捏呢。」臊得葉芽根本不敢抬頭看薛柏,腦袋埋在枕頭里裝死。

薛柏立在原地愣了一會兒,隨即笑道:「二哥二嫂,我回來了,過來跟你們說一聲。那你們早點睡吧。」說完,轉身出了屋。既然她已經暫時放下了心事,他何必再提起來讓她難過

「你去關門」里頭傳來她低低的催促。

「等會兒,等我捏完這邊再去」他的傻二哥還是那么倔強。

薛柏搖搖頭,關好前後屋門,回屋躺下歇息。

「大哥,等我從京城回來,咱們好好補償一下二嫂吧」

「嗯,聽你的。」

「大哥,你說,二嫂到底是哪里人」

「不知道,她不想說,咱們也別問了。」

只要她願意留下來,願意跟他們過,她以前的事,既然她不願意提起,他們就不會逼她。或許二弟說的對,她就是老天爺送給他們的仙女。

三日後,林宜修陪春杏回門,身後還跟著無精打采的阿軒。

男人們在東屋說話,林氏、葉芽和春杏圍坐在西屋炕頭說女人的悄悄話。

春杏氣色很好,林氏問她與林宜修相處如何,小丫頭不知道想起來什么,白凈的臉蛋上慢慢浮上一抹粉暈,越來越明顯,最後羞得撲在了林氏懷里,「娘,你就別問了」

葉芽笑話她:「是不用問了,不用問也知道,妹夫對咱們小杏肯定特別好,否則當初哪會跑到山里求你三哥幫忙保媒呢。」

「二嫂」春杏不依,抬起頭瞪著葉芽:「二嫂,我可沒笑話過你和二哥」

葉芽畢竟已經嫁過來一年多了,她在那哥仨面前都能大著膽子說兩句話了,哪里還會怕春杏一個新嫁娘她迎著春杏的目光,也不避諱林氏在場,低聲道:「好啊,那你現在笑話我啊,我差點忘了,你現在可不是當初啥也不懂的那個小姑娘了」說著,見春杏作勢要打人,忙起身朝炕里頭躲。

春杏紅著臉追了上去,非要撓她癢癢。

林氏笑呵呵地看著她們,「行了行了,都老大不小的了,別鬧了,那邊都聽著呢」

春杏氣惱地跺了跺腳,總算停了手。

葉芽最怕癢,被春杏弄得有些喘不上氣,一手扶腰一手撐著窗楞。忽瞧見外面虎子和阿軒蹲在一起給大黃順毛呢,卻都是垂頭喪氣的模樣,忍不住又笑了,拽拽春杏,指著外面的倆孩子道:「瞧瞧,他們竟然不打架了」

春杏瞧了一眼,捂嘴笑道:「他們現在哪還有心思打架啊,指不定在一起商量以後如何逃學呢。哦,是這樣,阿軒頑皮不愛讀書,他就說要給阿軒請拳腳師傅,我公公已經答應了,還說讓虎子也搬到縣衙,跟阿軒一起學。」說著話,重新回到林氏身邊,有些忐忑地問:「娘,你說行嗎」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林氏自然求之不得,只是心里有點顧慮,「虎子搬過去,會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春杏馬上搖頭道:「沒有的事,公公看著嚴肅,其實人挺好的。至於你女婿嘛,這事兒還是他提起的呢,哪里會覺得麻煩我就是怕你們舍不得虎子,怕他吃苦。」

「怕什么怕,我只怕他整天胡鬧惹事現在好了,讓他學點拳腳功夫,將來要是能在縣衙謀個差事,也能照應你一些。」林氏感慨道。

春杏點點頭,林宜修也是這樣說的,只不過他說既然要從武,就要從京城請個好師傅,將來讓阿軒和虎子去軍中歷練謀職。不過那些還太遠,現在不提也罷。她扭頭看看葉芽,忽的拍了一下腦袋,「瞧我,差點忘了。二嫂,那天我大嫂給了我一張調養身子的葯方,是他們林家祖傳的方子,聽說挺管用的。我也給你配了一份兒,都在東屋放著呢,一會兒你們走的時候記得帶回去啊。」

葉芽心中一跳,「真的」

這半年多,她的月事基本已經規律了,來事時也只是輕微的腹痛。她很高興,特意請孫郎中來診脈,他老人家也說調理好了,可偏偏就是一直沒有消息。她心里害怕,卻不敢跟薛松薛柏說,怕他們跟著擔心,只有晚上會突然醒來,一個人發愁睡不好覺。

春杏十分肯定地點頭,「真的,林家的媳婦都用這個方子調理身子。我大嫂之前也是那個疼,婚後調理了半年,沒過多久就懷上了,生了個大胖小子呢。」

「這敢情好,你們倆都吃,一頓也別落下」林氏高興地道,聲音不禁抬高了一截。

這回葉芽也有點不好意思了,瞅瞅春杏,兩人一起紅了臉。

送走春杏,葉芽開始按時服葯,好好調養身子。

天越來越冷,轉眼便進了十月。

這天,村頭突然傳來一陣突兀的敲鑼聲,那鑼掛在老槐樹上,只有發生大事時才會派上用場。

薛柏讓葉芽和薛樹留在家里,他出去了一趟,回來時,臉色有些沉重。

京城的那位聖上薨了,國喪三日,期間禁止宴樂婚嫁。

葉芽小小的吃驚了一下,卻也沒往心里去,反正他們家又沒有喜事,聖上薨不薨,跟他們有什么關系

但她很快就發現,先皇薨跟他們沒關系,太子登基就跟林家有關系了,因為當初力保太子的林承,被擢升為正二品左都御史,接旨後即刻進京上任。林父進京,當然要帶上他的兩個兒子,林宜修陪春杏過來與薛家人辭別,隨後便匆匆出發了。虎子因為要學武,也跟了過去。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葉芽一直有種做夢的感覺,直到林宜修回老家過年,再次見到春杏時,葉芽才重新回到了現實,拉著二品大員的兒媳婦問這問那:「在京城住的習慣嗎那邊規矩多不多」她總覺得,大官的後宅都是一片龍潭虎穴,她怕春杏無法適應。林父剛過而立之年,身居高位,自然有人巴結他,甚至將巴結對象轉移到才貌雙全的林宜修身上,至於這巴結的手段,美人,可是自古就有的好法子。

春杏笑著安撫葉芽:「二嫂別擔心,其實就是換了個地方住,家里跟以前差不多。平日里來往的賓客雖多一些,好在有他幫我,慢慢地就懂得如何行事了,後來又結識了兩個朋友,對我照顧挺多的。」從偏遠小鎮到繁華京城,當然會有很多不適應,可她不是一個人,林宜修將什么都考慮到了,她只需多用點心學就行。

她說話的時候,葉芽一直看著她。

小丫頭變了,笑容恬靜平和,有種大家女子的端庄。但她似乎也沒變,還像以前那樣親昵地拉著她的手,有點撒嬌似的喊她二嫂。

一個人過的好與不好,不是強顏歡笑就能裝出來的,葉芽看出來了,春杏過得很好。

她好,葉芽就放心了。

兩大兩小在鎮上住到初十就要離開,這次回去,林宜修讓薛柏隨他們一起進京,就住在林府,與他一起待考。春闈在即,薛柏沒有跟他客氣,打點好行囊,隨他們一起上了馬車。

葉芽站在村口望著馬車遠去,耳邊好像還殘留著薛柏堅定的聲音,他讓她等他回來,他說他會讓她過上好日子。

「走吧,三弟很快就回來了。」薛松朝薛樹使了個眼色,薛樹替媳婦擦掉眼淚,攬著她的肩膀往回走。

五個月後,早在殿試上就被授官翰林院修撰的新科狀元匆匆趕回林府,也不需人通傳,直接進了薛柏的客房,皺眉道:「聽說你主動辭了庶吉士的名額,寧可外放去做知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