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大鬧牛頭宴(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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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行我素

「犯罪率,比去年同期下降零點七個百分點,命案偵破率達到百分之九十五點四;部、省級督導的重大刑事案件偵破率,百分之百。清網人數三百一十二人,比上年增長百分之九……目前在網上追逃的人數,四百二十三人,比去年同期增加百分之十三……」

干凈、整潔、簡約的辦公室里,即便是在省廳這幢感覺很肅穆的樓宇里,也多少有了點年後溫馨的味道,窗台上火紅的迎春花已經開放了,滿屋灑滿了明媚的陽光。

不過屋里的兩人卻是愁雲一臉,不但坐在辦公桌後的許平秋發愁,就算站在大辦公桌邊上的秘書也發愁。事實上,每年年後在全省刑事工作會議以及全省警察工作會議召開前夕,大家都這么發愁。

不愁不可能呀,犯罪率年年攀升,數據上再怎么避重就輕,仍然有破壞和諧會議的可能。省廳對刑事工作考核的幾個主打指標——命案偵破率,重大及一般刑事案件立案、偵破率,基層刑事警察傷亡率,以及省廳掛牌網上追逃的人員清網率。哪一項指標都是實打實的,而偏偏哪一項指標,在現實的刑事偵查工作中都不可能圓滿完成。

「得有點亮點呀,小陳,我不是說你這報告寫得不好,而是呀……」許平秋胡亂地翻著,看了辛苦的秘書一眼,小伙子肯定熬了幾夜了,他委婉道,「沒有像樣的百分點拿出來,就得拿出亮點來,否則我這老臉擺不到全省警察工作會議上呀。」

秘書小聲地提醒著:「去年的跨省販毒案,報告里提到了。」

「那個不行,禁毒局肯定要大書特書,我搶人家風頭算怎么回事?」許平秋搖搖頭,指摘著這一部分,盡量淡化。

「那……街(路)面犯罪這一塊去年也是個亮點,省城十幾家報紙都報道過獵扒,社會反響很好。省台法制頻道正在采訪制作專題片。」秘書又提醒著。

搖了搖頭,許平秋眼睛里掠過一絲黯色,緩緩地道:「街(路)面犯罪主體還在治安上,不合適,因為塢城路反扒隊的事,把刑偵上的支隊長都換了,我可不好意思提。」

那就沒有了,最起碼在秘書看來,每年偵破大大小小的刑事案件有上千例,可是遠遠趕不上案發率,其中將有很大一部分成為懸案、謎案,在警事檔案中被束之高閣。即便是作為執法者的警察,也只能選取對社會危害較大、犯罪形式直觀的案例去預防和抑制。

「我再想想……」許平秋思索著,不經意拿起了電話。他在想新支隊長剛剛上任,肯定要燒幾把火,說不定那里會有亮點。又在想,去年擱淺的幾例案子,比如網絡賭博案,是經偵和刑偵協查的,正在追捕幾位骨干分子。如果有這樣的案子,倒也聊勝於無。許平秋撥著支隊辦熟悉的號碼,問了幾句,臉色陡然而變,猛地就把電話扣了,又打了個電話,「嘭」的一聲又把電話扣了。他一拍桌子,氣罵道,「簡直是胡鬧。」

嚇了秘書一跳,許平秋側眼擺擺手:「不是說你……二隊可真可以,居然敢從追逃人員里把人抽調走了,簡直是胡鬧。」

許處長向來是雷厲風行,不說報告的事了,拿起電話,撥通二隊的,直接吼著辦公室,通知邵萬戈跑步來接電話。不一會兒就聽他對著電話訓著:「邵萬戈,你清楚自己的身份不清楚?誰授權你停下賭博案追逃任務的?誰授權你抽調警力的?二隊是全省刑偵工作的風向標,歪風邪氣在你們這兒漲起來還了得?你聽好了,就此事向支隊、向市局分別寫一封深刻檢討,了不得了你,你眼里還有沒有上級?連支隊長也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訓完,扣了電話。許平秋點了支煙,兀自氣憤不平。秘書心里知道,在某個層面這是領導在刻意地維護著下屬,只是這么凶的口氣他可是頭一回聽到,他有點懷疑,因為去年塢城路偵查大隊的事,許處長那股子氣還沒下去。

是啊,肯定沒有。許平秋氣呼呼地想著,電話里的邵萬戈倒是什么都沒隱瞞,直言相告的。咦?不對了……許平秋有點奇怪,要是下面手腳不干凈胡來,不至於這么堂而皇之,於是他舒了口氣,又拿起電話來了,直撥到了邵萬戈的手機上,換了一副和藹的口吻道:「萬戈,我剛才心情有點不好啊,不過你得認清楚形勢,出了去年那檔子事,現在各級對脫離指揮和抗命的事有多反感你應該清楚……你給我說說具體情況,怎么回事?錯誤不能犯在你身上啊。」

電話里的聲音秘書聽不到,不過他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許處長聽著,眉頭在慢慢舒展,而且似乎臉上還有某種復雜的情緒,驚訝、愕然、興奮,交織在一起,只聽他說著:「可以呀,一下子撈了三個?」

「是嗎?還是預先設伏?漂亮!古寨縣可以呀。」

「什么?不是縣里刑警做的?那在哪兒?」

「羊頭崖鄉?!」

聽到這個名字時,許平秋如遭雷擊,停頓和屏息的時間特別長,好半晌才換了一副平緩的口吻對著話筒小聲問著:「是余罪?」

這個答案似乎得到了認可,兩人在電話上直聊到秘書站得腿發酸才結束。放下了電話,許平秋一靠椅背,毫無征兆地哈哈大笑了,笑得渾身直抖,笑得愁容盡去,笑得秘書不知所以。

「別緊張,小陳,失態失態了……來來,報告就這樣寫吧,別字斟句酌了,沒意思。」許平秋此時仿佛全放開了,把報告扔給秘書。秘書剛要問,他強調著:「不管別人怎么看,怎么想,我們干我們的,太在乎別人的感受了,非讓我們自己難受呀。」

「可……還是沒什么亮點。」秘書躊躇地道了句,不是沒有,而是這位領導太注意平衡,不願意和別人去搶。

「呵呵,真正讓我得意的亮點,恐怕無法書寫在屁事不頂的格式文里。」

許平秋仰身一笑,那得意的勁兒,似乎比接到了提拔的任命還要自得。他在想,一年前兵行險招招進來的隊員,干得真是漂亮,只是到現在無人喝彩罷了。

邵萬戈放下電話時,臉上同樣透著得意的笑容,他很了解那位時常黑著臉訓人、笑著臉陰人的許處長,雖然已經身居高位,可和大多數刑警一樣免不了俗,每每聽到一個久思未決的謎底時,總會忘了一切,包括生氣。

他想,這次抽調警力,停了兩樁子案子的事,怕是沒人會追究了。收起了手機,他揚頭向三層的窗外看了眼,又是一年過去了,陸續歸隊的隊員們又帶上了那種愁雲不展的嚴肅表情,這不咸不淡的日子呀,又要開始了。

隨意地踱步著,到了他剛剛出來的房間,透過門縫,他看到了馬秋林還在心無旁騖地忙碌,那表情顯得庄重無比,雖然僅僅是給地圖標注,貼個小紙條的事,可在外人看來,他仿佛是小心翼翼地拿著某個大案的證據一樣。每每寫好、貼上,他總是若有所思地看上好久。

從年前一直就是如此,隱隱地讓邵萬戈有點佩服這一代純粹憑著腦力和思維去偵破的前輩,雖然在某些方面和現代的刑偵技術相比已經落伍很久了,可也不得不承認,在某些現代技偵無法解釋和解決的領域,少了這種方式還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