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多面余所長(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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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級來邀

兩周後,羊頭崖鄉萬畝紅葉林扶貧項目啟動儀式正式召開。

「尊敬的各位領導、各位來賓、羊頭崖鄉的父老鄉親們……首先,感謝各位領導、各上級部門的親切關懷和大力支持,使我鄉的貧困幫扶工作又邁上一個新台階,本次由縣委縣政府牽頭,縣公安局、縣畜牧局、縣林業局參與……」

新任羊頭崖鄉長高軍明正聲嘶力竭地對著高音喇叭吼著開場白,因為一個刑警帶著幾個鄉警齊心協力抓賊的事,使羊頭崖鄉成為全縣千村萬戶扶貧工作中的重點。縣公安局把此事看作緩和警民關系的切入點,而縣委縣政府也把此事當作緩和干群關系的切入點,於是就有了這一場相當轟轟烈烈的開幕式。

台上紅旗招展,台下群眾亂竄,台邊小屁孩奔得不亦樂乎,即便是維持秩序的鄉派出所民警也管不了。新鄉長看這架勢,很是不悅,好在看著縣里各位領導臉上並無慍色,他才勉強把鄉政府今年「一個目標,兩個突然,三個基本」的標題講了出來。

這些官面文章沒人注意,不少村民正翹首企盼著,不時地往鄉外的方向看,竊竊私語著。

一個說:「不是說給發牛嗎,咋不見牛呢?」

另一個說:「不是糊弄咱們吧?」

又有一個說了:「敢糊弄?往主席台扔鞋底去!」

有很多人贊成了:「就是,扔,一會兒我帶頭扔啊,別扔咱村長,砸縣里來的!」

於是一群抽煙打屁的糙漢子,一窩咋呼納鞋底的老娘們兒,悄悄地商量著計略。縣牲畜局的講完話,王鑌看不過眼了,對著話筒吼了句:「靜靜!誰再不講秩序,扣誰家扶貧啊。」

哎喲,這話說的,接下來要講話的縣局長都覺得有點過了。不過意外的是,下面的鬧哄聲一下子低了,不少村民坐得規正,縣局顧局長看了眼在羊頭崖工作了一輩子的指導員,那眼神里,佩服還是有幾分的。

縣公安局高調加入這次扶貧究竟是怎么整的,幕後的事恐怕無人知曉,不過在縣局長的講話里,大說特說了一番羊頭崖鄉警民關系的協調以及發展,突出的代表就是警民攜手,擒獲了盜竊耕牛的犯罪分子,就這一件事,都足夠領導大書特書的,於是,講話又扯了半個小時。

接下來,縣財政局,一位長得像頭牛的代表發言了……

再接下來,縣林業局,一位長得胖胖的發言了……

再接下來,縣委辦的一位,滿臉坑窪像村里鹽鹼地的,又發言了……

話說三四月份的鄉下還是相當冷的,讓大伙在鄉政府等上半個上午,真沒點實惠,估計大多數得罵娘了。就在人群又開始慢慢騷動的時候,幾聲卡車的轟鳴聲隱約地響起,鄉政府大門前的聽眾齊刷刷側頭看去。當看到高幫的卡車,聽到卡車里哞哞的牛叫聲時,不少人興奮得扔下講話的領導,拔腿就朝牲口去了。

「鳴炮!」鄉長喊著干事。

「奏樂。」王鑌催著鄉樂團。

一剎那,鞭炮與鼓樂齊鳴,奏的是喜氣洋洋,那歡快的樂曲和鄉民臉上的笑容相得益彰。牛來了,群情激動啊。

話筒遞回到鄉長手里時,他喊出了這個時代的最強音:「鄉親們,授牛儀式正式開始,第一批魯西黃牛,優先配給丟牛戶、貧困戶……」

「咣」的一聲隔板放下了,車上搭下一個長長的緩坡。李逸風一身警服鋥亮,爬到車幫上,順著踏板往下牽牛,邊走邊嚷著「讓一讓」。下車後李拴羊把准備好的紅花給掛在牛頭上,一挺腰一梗脖子吼著:「李大寨,四頭……大寨哥呢?你要公的,還是母的?」

圍觀群眾哄笑起來,有人起哄著:「全要母的。」

余罪從倒視鏡里看到了那位最早的失牛戶,那位被王鑌指導員皮帶抽得渾身是血的漢子,此時卻像個上花轎的大姑娘,羞答答、不好意思地站在貧困戶的排頭位置。王鑌把牛牽到他手里時,他臉上激動著,又要磕頭,不料王鑌劈頭就扇了一巴掌,一腳給踹走了。那漢子仍然樂滋滋的,摟著牛頭,哎喲,比婆娘還親昵!

這是縣里幾個單位撥付的經費,除了一個扶貧項目,還籌措款項購置了三十頭優質種牛,讓派出所專程運輸回來。看到歡天喜地的村民,余罪笑了,雖然還是那么賤賤的,不過多了幾分欣慰,這個喜慶圓滿的結果雖然遲來了很多天,不過畢竟還是來了嘛。

他坐在車里,若有所思地想著什么,看著青山,看著叢林,看著興奮的、群情高漲的群眾,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足以讓他也興奮的事,悄悄地下了車,在人群里拽著正起哄的李逸風,往派出所後牆根奔去了……

在歡天喜地的派發儀式進入到高潮的時候,一輛suv警車也在風馳電掣地往羊頭崖鄉趕著。駕車的是孫羿,載著董韶軍和馬秋林。事情落幕已經有段時間了,幾人坐在車上,一路上說的還是這個轟動全省的盜竊耕牛案件,最終落實的案值有兩千多萬元。當然,沒落實的可能還有,但幾個大的、成規模的大團伙被端掉之後,余孽已經很難再成氣候。

話題談到的很多,每每接觸案子,總能發現很多讓正常人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比如李宏觀的畜葯配制水平,幾乎堪稱專家級,那份配方的成分連送檢的農科院也很好奇,通過多方渠道要尋找配制它的人。比如賀名貴,這個慣於走捷徑的商人不但從傳銷上淘到第一桶金,而且是後來盜竊耕牛系列案的主要策劃人,旁觀者無法想象的是,這個層疊式傳遞的多層次盜竊銷贓案,其頗具規模的盜竊團伙的主謀和策劃都沒有直接參與過盜竊,可卻能從中獲取高額利潤,僅賀名貴一家,幾年間迅速崛起,幾乎成為周邊幾地飲食業的翹楚。

馬秋林的話很少,今天要不是邵萬戈派了兩位熟人生拉硬扯,他估計是不會來的。聽得前面兩人的議論,說到這些偷牛的王八蛋時,他笑著接了句:「當警察就是這樣,每一個案子都像一面鏡子,折射著人性的丑惡。每一次偵破,都是一次折磨,你不得不絞盡腦汁,去揣度那些陰暗險惡。」

「這話說得有哲理。」董韶軍回頭贊了個。

「在陰暗和險惡上,余賤有相當優勢,我真該跟著你們去海南抓人啊,好事都讓你們攤上了。」孫羿後悔道,雖然也因為參與案子有了個功勞,可哪比坐著飛機押解嫌疑人回來風光。

「人家請吃請住,比你們哪次出外勤不舒服?」董韶軍也道。

「是啊,這賤人又不干賠本生意,不但掙了個功勞回去,還捎帶著坑了咱們隊長好幾頭牛。好人都讓他當了。」孫羿道。

「不得不承認,賤人的智商還是有優勢的,我們在發愁偷牛案偵破的時候,他已經高瞻遠矚,想到從什么地方找牛回來了。馬老,這牛真是我們隊長出的?」董韶軍訝異地問著,邵萬戈親口說的,隊里人都不太信。

「你們隊長也不是省油的燈啊。」馬秋林笑著解釋道,這確實是一個賭約,案子僵在翼城的時候,余罪提議要么鄉警抽身,留給二隊收尾,要么鄉警繼續追查,找到這個幕後,不過失牛得二隊解決。邵萬戈自然不信,一口答應。

結果掉坑里了,不僅讓二隊隊員陪著,回頭還得賠上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