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千帆閱盡一首歌(1 / 2)

重燃 奧爾良烤鱘魚堡 1854 字 2020-11-24

當孫繼那個炫技不像炫技倒更多流於擺酷的撥弦尾音結束後,秦西榛其實已經站了起來,然後去拿自己的包,「買單了,今天早些回去還要做一些資料准備……」

王可藝伸了個懶腰,點點頭,「昨天就沒睡好了……」

杜妮嫵媚的朝著大廳那邊看了一眼,「呵,小年輕……」

大廳里生的劇情倒是沒有引起她們多大的注意,整體都是以一場學生畢業聚餐的懷舊態度再看,至於其中孫繼這樣的彈奏,她們也只是用來打賭的素材而已。

這一切,並未闖入她們的世界。

直到,那樣一歌響起。

「春天的花開秋天的風,以及冬天的落陽;憂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經無知的這么想……」

秦西榛是背著大廳那邊的,此時她垂落的秀之上的耳朵輕輕的豎了豎,停住了腳步。

穿著背帶裙的王可藝也如她一般駐足,而杜妮已經扭頭看過去了。

聲音……很好聽。嗓音干凈,清澈,沒有聲樂訓練過的技巧,但卻能籠住那股氣。

這股氣氣定神閑,綿延流長,透徹時光。

歌聲如訴,她們此時正行走在餐廳以鵝卵石,山石,格紋木門遮擋的雅間之外,然而卻似乎一夕之間,春華秋風冬日雪月,晚照和晴空,宿鳥螟蟲……

都來了。

王可藝轉過身去。

秦西榛豎著耳朵,她學的專業習慣了只在音樂中隔空和那些擁有有趣靈魂的大師與先輩對話,也因為一曲音樂最重要的還是是否本身具有靈魂,就像是一盤添加了不同劑量的調味品,食材的菜餚,先要是否好吃,享受到了味覺盛宴之後,才會讓人對廚師有興趣。

而這一次,她轉過身來,目光落向那頭的大廳,仿佛四周圍都暗了下去,只有那個少年,在輕彈著歌謠,仿佛有另一個靈魂,透過歌聲俯瞰著全場。

王可藝的目光和她對了一下,是的,對於一鄉村音樂或者民謠這樣主要以歌詞講述一個故事或者敘事的時候,技巧和編曲其實已經沒那么重要,也必然不能太過出彩,和聲元素不能成為成為最引人注目的部分,只能起到支撐和伴隨,豐滿樂曲的作用。

他們所學習的專業從頭到尾都在貫徹一個靈魂:表現力。到底什么是表現力,大鋼琴師以近乎飛蛾撲火瘋狂的姿態撲擊琴鍵掀起音樂廳巨大狂潮的時候,那是表現力。高音穿透耳膜直擊靈魂繞梁三日的時候,那是表現力。表現力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東西,有的時候你哪怕一百次奏同一個曲子,仍然會覺得總是差了點東西,總是無法捕捉到人心神上最關鍵的那一點,這就是表現力。

表現力是音樂里的惡魔,也是造物主般的存在,它統治著整個音樂長河里的一切璀璨和閃光之處。是無數前仆後繼在這條道路上的追求者求之而往往不得的小惡魔。

終學音樂的人一生,都在追求找到表現力或者達到它的極致。

而現在,那她們從未聽過的歌謠,那種被稱之為表現力的賁張的力量,把她們瞬間拉進了曲調的世界中。

「風車在四季輪回的歌里,它天天的流轉;風花雪月的詩句里,我在年年的成長……」

呵,那是無數次她們學琴在單元樓里響起樂音的日夜,那是她們在練功房的鏡子里旋轉幾次的倒影,那是在曾經日夜里和某個男生對視卻也僅僅止於偶爾對視悸動的光景。

「流水它帶走光陰的故事,改變了我們。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憶的青春

……」

呵,還流水帶走光陰,亂七八糟,怎么不說抽刀斷水水更流……

秦西榛微笑,就記得披頭散,在冬日的熱水房,水龍頭的熱水咕嚕嚕灌進水瓶,那邊有收拾好的友人走下寢室,喊著先去電教樓上課……流水,流水,恐怕以後都不會去熱水房打熱水了吧。

「遙遠的路程昨日的夢,以及遠去的笑聲,再次的見面我們又歷經了多少的路程……」

那是青春的一切回憶,愛情、友誼、憎惡和鄙夷,疼痛和傷感。那是古詩里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的惆悵,那是光陰這種東西,無形,沉淀起來就是歷史,濃縮起來正如人生,它附著在哪里,哪里就會厚重,有語言有靈性的事物。

那也是人生中面臨前途,命運選擇時,彷徨和憂慮的部分。

千帆閱盡卻從未聽過的歌,如泣如訴淺唱的靈魂,以及足以掩壓過所有喧囂的表現感染力!

讓秦西榛這樣哪怕家里是古典音樂家庭耳濡目染熏陶,又是相關聲樂專業的畢業生,也為之駐足神屬。

···

「黃的相片古老的信,以及褪色的聖誕卡,年輕時為你寫的歌,恐怕你早已忘了吧……」

楊夏五指纏繞攥著,抓緊得血色褪去,她看著那個少年,天光仿佛傾瀉而下,他彈起琴的時候,像是整個人身上都亮著光,漂浮著讓人寧靜的羽毛。

然而歌詞是……是啊,那個總是跟隨在她身後的少年,那個想要牽她的手卻欲牽之而不得的少年,他們曾一起拍過的照片,他寫過的信件,他每年的聖誕卡,都被她拋在角落里了吧……這歌從未聽過,這歌詞,難道也是程燃自己所寫……那么這一段的歌詞,是寫給誰?

你早已忘了吧,忘了吧……

要是重來一次,那個男孩再對自己彈奏起兩只老虎,她的臉上,會浮現出滿足而又欣賞的笑容嗎?

「過去的誓言就像那課本里繽紛的書簽,刻劃著多少美麗的詩,可是終究是一陣煙……」

原來,他的內心,是這樣的啊……你玩世不恭的背後,你每次看似以開玩笑的態度面對周圍一切的時候,其實,是做了一個殼,把卑微的自己層層裹在那個繭殼里面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