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北搶南騙(1 / 2)

余罪 常書欣 2763 字 2020-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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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名,例行公事;倒垃圾,一天只有一次,這唯一的一次機會一般是牢頭享有的,時間不過十分鍾而已,其實也沒有什么垃圾可倒,頂多就是管教叫去了解一下倉里動態以及羈押嫌疑人的精神狀況而已。更多的時候,這個公事演變成牢頭和管教拉關系和增進私人感情的時間。

這不,倒垃圾回來,傅國生雖然是猥瑣地進了倉里,不過手里卻還夾著支煙,門關上時,他早翹著二郎腿和牢三、牢四吹噓上了,牢三黑子、牢四阿卜抽著牢頭剩下的煙屁股,自然是贊譽有加,更何況今早進來的東西,又是傅國生的一大包,還沒准里面有什么好東西呢。

本地人就有這個優勢,天南海北的就不行了,都看著人家的東西流口水呢。

早飯時間到時,傅國生早把外面送進的東西收拾了個利索、一箱方便面、兩包火腿腸,三份塑料飯盒裝著六格海鮮、鹵肉、炸魚小菜,他嗅了一氣,好不享受的樣子,唯一的一瓶雪碧他擰開蓋聞了聞,又湊到黑子鼻子上嗅了嗅,兩人俱是一臉奸笑,不用說,肯定不是雪碧,是酒。

余罪也已經習慣了這些犯人們的私下小動作,只要不是太過份,而且能買通管教,有些違禁物品還是能送進來了,特別是就為這些口腹之享的,管教從來都是睜只眼閉只眼。他笑了笑,接過了瓜娃遞過來的早餐,胡亂地吃上了。

伙食實在不怎么地,不怎么餓了才發現,米飯確實很硬,也不知道多少年的陳米了,菜只有瓜菜,連瓜籽、瓜蘘一起炒的,沒什么油水,甚至連鹽味也不足,當然,作為牢二還是有辦法的,灑點方便調料,配上傅牢頭家里送來的小菜,勉強可以下咽,其實也就剛進來時候餓,能吃,呆過一段時間,胃口好像也給關小了似的,吃不了多少,余罪只吃了一半,看牢里幾個剩下的大個子眼巴巴地看著空飯盒,呼拉一倒,扣某人飯盒里了,然後那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狼吞虎咽地吃上了。

這里的煙屁股、剩飯,都是一種恩賜,在被剝奪一切權力之後,這里發生再沒有底線的惡行也在理解范疇之內,不過如果發生類似這種把剩飯、舊衣送人的善舉,總會讓人感覺很真切的崇敬。余罪也是無意,不過他的無意贏得了下面犯人的共同評價:

夠意思!

吃完飯,無聊的時間就開始了,這個時間段,只要沒有雨,余罪一般情況下都是在放風的外間,壓壓腿、做做附卧撐,而且隨著進來的時間加長,他明顯地感覺到了體力在下降,本來在警校時能做到一百多個附卧撐,而現在,做到一半就氣喘吁吁。

沒辦法,營養跟不上,鐵打的漢子也受不了,可這種圈豬拴羊的環境又不能增加營養,營養過剩的直接後果之一就是直往肚子上跑,典型的就是傅牢頭,挺帥的一個小伙,擱這兒關了幾個月,小肚楠都出來了。

連著做了四十多個,額頭見汗,他一翻身,坐到了靠牆的牆角,盡力壓著腿,反正是無聊,動動總比歇著強。他在計算著入獄的時間,已經整整十天了,沒有提審,更沒有探視,甚至連管教叫出去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他覺得自己像被拋棄、被遺忘的人一樣,偏偏被遺忘的,都不是本人。

對了,在這里他叫余小二,有時候他都有一種錯覺,好像自己生來就叫余小二一樣,反倒在汾西家里,在警校的上學都像在夢中一樣,變得不那么現實。

那現實的是什么?

當然就是眼前這些了。

一個監倉,三個販毒的、六個傷害搶劫的、五個偷東西的,兩個騙子、走了一個強奸的,又進來一個做假護照的,這十天還遇到一個據說是殺人的,不過余罪看著可一點都不像,進來就哭得稀里嘩拉,第二天剛挨了頓揍就被提走了,據說逮捕了。

對了,這兒是羈押倉,處於一個微妙的境地,從這里出去的人有三種去向,一是直接出去,獲得自由,那是所有人渣的夢想;二是罪行輕一點,被發送到勞教所或者直接就在看守所服刑,也算燒高香了;第三就不行了,直接被送進後面的逮捕監倉,正式成為法律意義上的嫌疑人,簡單地說叫:人民的敵人。

平生的第一次余罪發現自己是如此的高尚,不但高尚,而且純潔;不但純潔,而且正直。

不信啊,就這個監倉里,剛十八歲的瓜娃子都混了七八年了,東北的阮黑子講了,東北虎、西北狼、中原好出破爛王,一言概之自己屬於北方的王者。瓜娃子也深有體會,他說兩廣奸、八閩騙、川貴野雞遍地見。對得工整無比。

余罪很驚訝,這幾乎是全國犯罪狀態的高度概括,北搶南騙、西惡東奸,匯聚到羊城這個監倉,幾乎就是全國人渣大串聯了。

聽到瓜娃又罵著日你仙人板板,他笑了,又在和別人打牌了,沒什么可賭得,贏得就扇輸者耳光,打牌經常演化成打架,打完了也不記什么仇,回頭繼續打。倉里只有撲克能買進來、象棋是肥皂塊刻的、麻將是瓦愣紙板制作的,你無法想像一個人創造力究竟有多大,這樣操蛋的環境里,如果不考慮刑期的話,很多人過得居然有滋有味。

他有點累了,終於放松了綳緊地全身,舒了口氣,又一次看到雲。南那位人渣陰陰地看了他一眼,他沒理會,這個身高不到一米六的家伙是個另類,進來被打時一聲不吭,你讓他干活,他什么也不干,揍了兩頓,他不反抗,可也滿在不乎,反倒是牢頭帶回來管教的消息,不許打這個人了。

販毒的,雲。南到羊城就兩種人,除了賣普洱茶的,就是販毒的。肯定是個要犯,看那狼眼鷹鼻就讓人不寒而栗,那人天生對任何人不信任,從進來就一言不發地睡在馬池邊上,直到換人余罪讓他換了睡覺的地方,他的眼里也沒有半點感激之情。

余罪又看了這家伙一眼,他赤著腳,在搓著一卷衛生紙外的塑料包裝,那搓成細繩能當腰帶用,這里的犯人都會自己動手了。一看他的手勢余罪在暗暗地想著,這家伙玩過槍,說不定還玩過長槍,洗澡時腋窩地方皮膚顏色不同,那是被後座力震的;再看那後背,永遠挺得那么直,余罪甚至懷疑這家伙有當過兵,特別是那種看人的眼神,監倉里等閑坑蒙拐騙的小毛賊,一眼就能被他嚇跑。

江湖上混的有很多直覺,特別是對於危險的直覺很敏感,余罪相信這不是個普通人。

不過別誤會,他對這個人沒興趣,他只是在想,許平秋煞費心機把他送進看守所,絕對不是僅僅想讓他適應這里的生活而已,肯定是另有目的,應該是試圖接觸到某個讓警方頭疼的嫌疑人,如果那樣話,那些小毛賊可以忽略,換倉走人的也可以忽略,剩下的除了後進的雲。南這個山炮,就沒幾個人了。

瓜娃算一個,不過這貨是傻逼中的白痴逼,偷了一麻袋鞋被台資廠保安打了個半死,那袋鞋價值好幾萬,他居然幻想著住上個把月就回家;介於這種情況,忽略。

豁嘴算一個,不過余罪評價這是個傻逼中的戰斗逼,搶劫慣犯,從搶自行車開始,到入戶搶劫,最後發展到順道劫色,豁嘴哥已經是跨世紀的犯罪先鋒了,一共才活了三十八歲,先後在監獄里已經蹲了十八年了。忽略。

難道是黑子?這貨是去年打黑掃惡被捉進來的,據說是砍手黨二號人物,不過這智商實在讓余罪懷疑砍手黨黨內組織實在差勁,找這么個體貌特征如此明顯的,簡直就是個活靶子。

那么是阿卜?他最懷疑阿卜和雲。南這只山炮,兩個販毒的,而且阿卜說起用香煙吊一克毒品、怎么找下家、怎么摻葡萄糖粉以次充好,說起來頭頭是道,不接觸那玩意都根本不可能。

他一直在想許平秋的目標在什么地方,而且他一直規避著這個目標,甚至於很少去好奇地問對方犯的是什么事,他在想,從這兒出去,大不了這身警服不穿了,媽的老子回去賣水果去也不再和這幫人渣混在一起,他就怕時間一長,連他也覺得自己越來越像人渣。

對了,還有傅老大,在看到傅老大提著雪碧瓶子,趿拉著拖鞋向倉外的放風間走來時,心里的目標又多了一個,不過這個傅老大頂多像個有錢愛炫的二逼,打架不行、耍流氓也差勁、甚至於粗口都不多說,他就經常以文化人自居,要不是看在管教照顧的面子上,他這牢頭早不知道換幾回了。

又一次和余罪坐到了一起,席地而坐,傅牢頭得意地倒了一小杯子,遞給余罪,余罪嗅了嗅,一飲而盡,一股濃烈的味道爬上了胸口,他噓了聲,傅國生笑著炫道:「小茅台,在這里能喝到國酒,什么感覺?」

「少喝點,這兒見陽光少,身體都虛,喝多了容易上火。」余罪笑道,杯子遞回去了,傅國生自斟了杯嘗了嘗了,八卦勁道又上來了,直問著余罪道:「你要真是搶錢包的,出去我給你找事干怎么樣?」

「有這么好心?我可差點勒死你,不會想出去報復我吧?」余罪笑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