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一世歧途(1 / 2)

余罪 常書欣 3187 字 2020-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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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聲……車剎在小店區小店路派出所不遠處,駱家龍和余罪跳下車,迎面上來一位警員,相互介紹下,是派出所的片警,吳帥平,和幾人年齡相仿,他是接到所長安排,來協助這拔辦案人員的,看看除了駱家龍,余罪、鼠標、李二冬都是便衣,他很客氣了,一般情況下,碰到刑警都這個樣子,什么時候眼睛迷瞪的,沒睡醒。可一睜眼,都是血紅血紅的。

來的幾個人,差不多都是成這號得性了。

「就這人。」駱家龍把檔案遞過來,吳帥平一看,很隨意地道著:「往前走,過了小店路,三化居民區那一片,這個點人應該在。」

是杜笛,曾經江湖叱吒一方的「四只手」,居然在片警嘴里這么隨便,讓余罪稍稍愣了下,駱家龍異樣地問著:「沒搞錯吧?這可是個刑滿釋放人員,曾經在因為盜竊和黑社會組織案被判了無期徒刑。」

「既然你也知道是名人,怎么可能搞錯,這片好多人都認識他。」吳帥平介紹道。

「那他出來犯事了沒有?」余罪問。

「犯事?犯事倒沒有,找事倒是不少。一直在告狀呢?」吳帥平道。

「告狀?怎么,錯判他了?」駱家龍道。

「不是那碼事,而是後來的事。」吳帥平解釋道,這一人走家就涼,太過正常了,杜笛一判就是無期,被抓的時候已經三十好幾了,老婆孩子都有了,本來你進去了,老婆跟人跑了很正常,偏偏杜笛家的老房子在幾年前拆遷的時候,也被前妻給拿走補償了,這倒好,等杜笛出來回原籍,連個犧身的窩也沒了,他就找唄,他就告唄,告開發商沒給他應有的補償。你說十好幾年,誰搭理他那茬。最後還是街道辦給他辦了點事,找了個打掃街道的活讓他干著,勉強糊口,房子是不會發給他的,不過好歹能住到舊三化廠區廢棄的一間門樓里了。

「哇,這么凄慘?」鼠標驚訝道。

「他是活該。」李二冬道。

小片警解釋著,他回來就一直上訪,派出所沒少跟他打交道,久而久之,他也揣摩到政府的漏洞了,一開會一有領導檢查,自己就住到派出所管吃管住了,省得被警察上門提留走。說到此處,駱家龍和幾人都笑了,到基層,你能碰到形形色色的奇葩,吃白食嫌咯牙的、嫖了娼回頭還告人賣。淫的、還有那些閑得蛋疼報假案玩的,什么極品都有。

眾人聊著,小警眼線看到一人時,他招呼著余罪:「停停停……就是他。」

「他!?」

余罪踩了剎車,愣了,不遠處路口,一個破爛的小攤,兩筐蘋果,坐著個拄拐的老頭,一頭蓬松的亂發,裹著臟兮兮的襖子,要沒那筐蘋果,八成得被人當成要飯的。

「這是賊王么?怎么看著像丐幫出來的?」鼠標呲笑道。

「就是他,我叫他,還是你們直接問。不過丑話我得說前頭,這家伙可不好說話,仗著自己腿殘疾,誰也惹不起,城管管了幾回,他不是躺城管隊叫冤,就是躺大街上喊屈,現在沒人敢管他了。」小警道。

余罪知道為什么再沒犯事了,腿都殘了,又是坐十幾年大獄出來的,還指望再混什么?他搖了搖頭,回頭一使眼色,鼠標和李二冬下來了,駱家龍拉著片警,示意他別動。這三人湊一塊,八成沒好事,余罪小聲嘀咕了幾句,三個慢悠悠地朝著老賊的攤來了。

「甜如初戀……3塊八毛一斤?」鼠標念著紙板上的廣告詞,呲笑了,這老家伙真是個妙人,居然能想出這么雷人的廣告詞來了,李二冬笑著蹲下了,拿起個蘋果掂著:「老頭,真的甜如初戀。」

「真的,絕對是真滴,紅富士,又脆又甜。」老頭笑了,一笑滿臉褶子,皮膚像皺起的老樹皮子。一點也不像傳說中的江湖人物。

「那應該再加一句:叫美如初夜,哈哈,我嘗嘗。」鼠標彎腰,也撿了個,喀嚓一咬,呸,不甜,騙人滴。李二冬呸,也來句,根本不甜,有點苦,像尼馬失戀。

這兩人損起來,把把人氣背過去,兩人一胡說上了,把老頭氣歪嘴了,爭辨著,不甜算了,把那兩咬過的出了錢。畢竟是江湖人物,爭辨起來底氣頗重。可不料今天遇到不是普通市民,兩劣生爛警可沒那么好詐唬。鼠標叫囂了:喲,你想得美,不甜都好意思要錢,順手拿了兩蘋果揣兜里就跑,老頭拄著拐就追,一追,這邊李二冬抱了好幾個,撒腿也跑了,把老頭氣得是欲哭無淚了。一把揪住沒走的余罪嚷著:「你…。你們一起來的,掏錢啊,不給錢老子跟你們沒完,搶到老子頭上了……嗨,干什么?」

老頭眼睛一凜,眼光厲色一閃,順手叼住了余罪的腕子,余罪的手指,已經觸到了他的口袋沿上,這還是余罪出手以來第一次失手,而且是在人家不經意的時候,就像那么很隨便地撈住了他的手。這一瞬間,賣蘋果的老頭仿佛又成了地下世界的獨行客,厲眼盯著,手指在加力,咬牙切齒地說著:「小子,在我面前玩這一手,知道爺以前干什么的嗎?」

「那這位爺,你知道我干什么的嗎?」余罪被捏得生疼,咬著牙,另一只手亮著警徽,那老頭如遭電擊,一下子放開了,放開手,示意著自己沒惡意,只是有點詫異,手能伸到他口袋沿上,不應該是警察呀?

「蘋果我買了,不過,想和杜老聊幾句,有興趣嗎?要沒興趣,我保證還要有人來搶你蘋果啊。」余罪笑著道,轉身慢悠悠地走著,進了胡同。

車上所見,杜笛思索了好一會兒,才拄著拐,一瘸一拐往胡同里走去,小警說了,活到這份上,是挺可憐的,更可憐的是,還得咬牙活著,多不容易吶。駱家龍說了,那是抓捕時候被武警開槍擊傷的,他要不可憐,可憐的人可就不知道要增加多少了。

兩人唏噓著,杜笛已經到了胡同口,果不其然,兩個搶蘋果的,一個試著從他身上偷東西的,都在,三人正吃著他的蘋果,老頭氣忿忿地道了句:「吃吧,噎死你們。」

這家伙,怕是面對警察也無所畏懼,余罪笑著道:「趁我們沒噎死之前,問幾個事……認識嗎?」

一男一女的,女的是不知名的賊,男的已經確認,婁雨辰,看了幾眼,沒有什么意外,老頭恢復混濁的眼睛搖搖頭:「不認識。」

「這樣吧。」余罪收起了肖像,換著方式道:「你們那一代扒竊行當里,有誰帶徒弟了……水平嘛,應該比我高一點,不過要比您本人,應該差點。」

「這個我怎么知道?老子在大西北治理了十幾沙漠,出來都不知道變成什么樣了。」杜笛道,那自稱讓幾人有點不悅,虧是這幫人已經習慣人渣的這種口吻了,鼠標扔了果核,一拱手:「厲害,杜老大值得敬佩啊,搞成這樣都活著回來了,不簡單吶,您那輩同行,死了一大半了。」

這不知是褒是貶,聽得杜笛臉色好糗,余罪手從兜里出來了,捏著幾張鈔票,在杜笛面前晃了幾晃,然後一拍手,咦,沒有啦?李二冬看愣了,喲?去哪兒了。

在場的,恐怕除了杜笛再沒有人看出來了,杜笛異樣地打量著余罪,慢慢的伸手,從自己領子下把折成小折的錢拿出來了,這些小伎倆,恐怕逃不過他的眼睛,只是仍然讓他奇怪,這一招玩得很漂亮,面前這個警察怎么可能會?

「歸您老了,耽誤你時間了,總得有點表示……順便問一句,手要比這個更快,您知道的人里,還有誰能辦到?我學得不好,不過我看到有人在摸包里,居然沒有發現她是怎么下的手?」余罪道,一副很尊敬的口吻。

「小子,玩這個,不光得手快。」杜笛眼睛一亮,夾錢的手指一甩,眾人盯著他的手指,一眨眼,喲,也不見了,他一反手,另一只手從袖子拿出來了。再在眾人面前作勢一撫,像魔術師在玩障眼法一般,又不見了,等一撐直手,那紙幣卻像粘在手上了,在手背後藏著,他解釋著:「再快也在手上,你發現不了,也是因為你知道快在手上,所以你一直注意我的手……但視線有限制,眼睛也會騙人,看正不見反、瞅左漏了右,總有你視線的盲點……所以,變得是手法,不是速度。」

他慢悠悠地動著,那紙幣依像幽靈一樣消失了,等亮出來時,卻是挾在手腕部,正好被胳膊擋住了,看得余罪眼睛一亮,感覺自己在這個技藝上即將突破一般,而鼠標和李二冬就有點暈了,一副神往的表情,恨不得納頭拜師一般。

「好玩吧,呵呵……還給你。」杜笛把錢又挾回了指上,遞給了余罪,很客氣地道:「我真不知道,就知道,也不能告訴你們啊。」

「哦,這樣啊,那為什么還告訴我們這么多。」余罪接過了錢,也夾在手指上把玩著。

「沖你們沒大吼著朝老子說話唄,玩得還真像回事,要不是條子,我還真把你們當成那個老兄弟的弟子了。」杜笛笑了,饒有興趣地看著余罪,還真像有傳授衣缽的意思。

「那我還有疑問想請教您……我想不通,如果失主脖子上有條很粗的金鏈子,怎么樣不知不覺地卸走?而且幾乎是面對面辦到的。」余罪道。

「這種手法叫吃生貨,除了手法得輕,還需要借助小工具幫助,一般在嵌在指甲上或者指節上。」杜笛介紹著,指指自己黑色蜷曲的手指示意著:「在轉移視線的一剎那,來一個假動作,比如,踩你一腳、捅你一下,推你一把……借助這一下子失神時間,不到一秒,切掉鏈子,讓鏈子自然地滑到你的手里……或者,你的袖子里,風險很大。」

做著示范,一下子讓余罪更清明了幾分,那天,風刮走了紗巾,美女崴了腳,兩口子上去扶,那一剎那,足夠來數個這樣細微的動作了。

他笑了,覺得很多想不明白的事豁然開朗。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的東西,當你打開一扇門的時候,就像看到了魔術師的揭密,其實很簡單。

「這點您能做到嗎?」余罪問。

「不是做不到,而是沒法做到,選擇吃生貨的目標就難,對下手的人要求很高,就我這長相,沒到面前就把人嚇走了,怎么下手。」杜笛道,眾人笑了,敢情老頭很有自知之明,余罪又問著:「那有人能做到吧?」

「有,老木、一指,都能做到,黃三就不說了,別人做不到的事,他應該都能。」杜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