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風聲鶴唳(1 / 2)

余罪 常書欣 4202 字 2020-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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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罪,下車。」

門當啷開了,車廂里余罪彎著腰往外走,鼠標要湊上來,不過被特警擋住了。

門一開即合,清冷的空氣撲了一車廂,唯一的小窗也被鎖了,跌跌撞撞走了不知道多遠,早失去方向感了。余罪下車,提留著褲子,就在路邊放了泡水,看了眼漆黑的地方,不屑地說了句:「故弄玄虛。」

坑坑窪窪的二級路,路邊白楊、刺槐,還有遠處連綿的山脊影子,他知道仍然在五原周邊轉悠,根本就沒走遠。特警沒理會他,開了一輛越野車的門,余罪大搖大擺往上一坐,三列座,坐得很不舒服,是特警上那種戰備車,不過還好,空間相當大。

「開車。」黑暗中有人叫了聲,車隨即啟動。

是許平秋,對於他余罪並不意外,能中途把幾個都截回來,除了老許沒人能辦到,特別是讓肖夢琪也乖乖地呆著。

「我們有些時間沒有交流過了,馬上就要送你們去外地了,路還很長,沒興趣交流一下嗎?」許平秋道,主動遞了支煙,余罪沒客氣,點上,兩煙筒呼哧哧冒著,車廂里頓時彌漫一片,司機下意識地摁下了窗戶,余罪邊抽邊道著:「咱們交流不著啊。」

是交流不著,級別差太遠了,而現在,許平秋是一身警裝,警督銜熠熠生輝,坐在他身都有一種無形的威壓,那怕余罪的心理素質再好,現在也直不起脖子和人家叫囂。

理虧吶,又是逛橙色年華,又是帶人打砸,瞞別人容易,那能瞞得過這些一輩子就在黑白之間巡梭的老警。

「那交流這字眼不好,就改成交待吧……從昨天到今天,你小子可是犯渾犯得厲害啊。」許平秋道。

余罪羞澀地低下了頭,眼悄悄瞟著,在揣度著許平秋真正的用意。

當然,許平秋沒有指望他能夠誠心誠意地認錯,等了半晌這貨沒話,許平秋道著:「事情我知道了,想聽聽我的評價嗎?」

余罪點點頭,看著老許。

「曹亞傑不是無辜的,這幾年依仗著在分局分管監控,大發其財,本身就不是件什么光彩的事,把財產全部放到一個女人名下,是他的聰明之處,很可惜,大多數人就栽在他的聰明之處,不過他好歹懂得克制,沒有釀成更大的錯誤。」許平秋道,聽口音,對曹亞傑的評價並不高,停了片刻,又道著:「天要下雨,娘要偷人,女人真是個禍害啊。」

司機和余罪噗聲笑了,說是路婷婷,口氣有點無奈,不過只能無可奈何了

「她我就不提了,關澤岳這個奸商加小人,騙財騙色,倒是和你的性格有點像。」許平秋道。

「我?」余罪氣憤地一指自己,馬上一搖頭道:「我頂多騙色,騙財就特么太不算人了。」

這回該著許平秋和司機笑了,許平秋笑著道:「可能這事前半截確實是一個巧合,你們約他,他把你們約到橙色年華,就想著惡心一下,讓你們出出洋相……可能是你們的放浪形骸落到了內部人的眼里、也可能是你們進l10指揮中心,把某些嗅覺靈敏的人發現了,這個暫時還查不到詳細的經過,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你們現在已經成了一個絕佳的棋子。」

「棋子?」余罪稍稍納悶了,老許一般粗話連篇,高深莫測不是他的風格

「對呀,棋子,成為咱們內部相互攻訐的棋子,一個功勞累累的刑警,揭開了他的真面目,居然是一個無恥、下流、出入淫穢場所,以及涉黑涉惡的人物,你說這樣的反差,會不會很強烈,很有戲劇性?」許平秋道,看著余罪。

余罪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著,這個評價,對於他來說,太他媽中肯了,就是有點承受不起。

「本來出入娛樂場所就夠你們喝一壺的了,你倒好,不聲不響帶人砸了關澤岳的物流公司。本來九死一生,被你搞成十死無生了。」許平秋道,余罪剛要解釋一句,他打斷了道著:「咱們之間不用解釋,你用的是塢城路反扒大隊開除的那些協警,對不對?又讓三大隊的孫天鳴給你擦屁股是不是?還把劉星星、林小鳳,甚至你那拔狐朋狗友調出來,都開著警車去給你助威,是不是?告訴我,是不是?」

吡……余罪無言以對了,點點頭:「是」

「我他媽真想扇你。」許平秋氣得一揚手,余罪側著臉,一動未動,根本不懼,瞬間許平秋收回了手,呵呵於笑了兩聲:「有種,現在的年輕人像你這么有種的,都快絕種了……辦一件兩件事蠢事可以理解,不過這蠢到不要命的份上,讓人怎么理解你呀?」

「我沒有指望誰理解,我要個結果就行,人活著不能那口氣憋著吧?讓人黑上我一把,然後我再低頭認罪去?」余罪道,這意氣之爭,爭得似乎有點過頭了。

「如果不攔著你,你還准備於什么?准備爭出個什么結果?」許平秋問。

「沒了……差不多嚇唬嚇唬就行了。」余罪道。

「真沒了?」許平秋問。

「真沒了。」余罪道。

許平秋毫無征兆地一湊,臉幾乎湊上到了余罪的眼睛上,驚得余罪往後一躲,然後老許一拔拉他腦袋道著:「胡扯,要沒了,羊頭崖鄉的鄉警、縣里刑警怎么無聲無息來市里了,我算算……來了有二十多個人啊,袁亮帶的隊,哎我說你可以啊,比崔廳還厲害,跨區調警力這么迅速?」

哎喲,余罪一拍腦瓜子了,苦也,最陰狠的一招被許平秋識破了,那所有的想法都是付諸東流了。

「你別自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說說,你把他們弄到市區,准備於什么?」許平秋追問著,口氣漸冷了。

「什么也沒於,什么也不准備於,吃吃飯、敘敘舊不行呀?」余罪道,現在沒發生的事,自然還好搪塞。

「恐怕不是吧,我猜呀,或者是直接針對關澤岳、或者是直接針對橙色年華的某些人,抓個現行,堂而皇之把事情往大處捅……應該是這樣,就抓不到現行,也可以給他們制造嫌疑,對不對,余警官。能告訴我什么辦法呀,誣他們賣淫嫖娼,還是給他們口袋里塞個小粉包?」許平秋側頭問,余罪一只手訕訕的遮著臉,羞澀了。

其實都是這個理,為官必貪、從警多黑,在陰暗的思維方面,兩個人相差無幾。

「慫人一個啊,敢做都不敢當啊。」許平秋不入眼道。

這句話卻是刺激到余罪了,他哼了哼反駁著:「有什么不敢當的,夜總會那個黃賭毒的地方,還需要針對某些人嗎?一桿子捅進去就是一個馬蜂窩,只要敢捅,那黑窩就得亂。」

「然後你怎么亂中取利?」許平秋好奇地問。

「一亂就是樹倒猢猻散,一分散就好對付了,派出所都收拾得了他們。」余罪道。

許平秋愕然聽著,看著余罪不屑的表情,然後呵呵笑著,笑得渾身直顫,笑了半天,一瞪眼,然後毫無征兆,甩手吧唧一聲,余罪捂著後腦哎喲一聲,火上了一把揪著許平秋的領子,揚手要還……還好,關鍵時候剎住車了,沒敢還回去。

「你個蠢貨呀。」許平秋一把把他推開,整整衣領道著:「沖你剛才這過激表現,就必輸無疑,你那樣做,就不是害你一個人了。」

哼,余罪擰著脖子,揚長不理。

「我知道你不服氣,也知道你在爭一口氣,可這氣能這么爭么?你這是於什么?你綁架了兄弟和戰友對你的信任,為了你的一點點個人意氣之爭,把他們都置於險地?你覺得你這是義氣?簡直是卑鄙。」許平秋喝斥著,是真生氣了。

「那我們怎么辦?老曹人財兩空,然後還得忍氣吞聲;我們就喝個酒叫個妞,回頭還得被開了?兄弟們拼死拼活幾個月抓回嫌疑人來,誰朝組織伸過手啊?別以為我不知道啊,那橙色年華里面有內部人撐腰,轄區緝虎營分局有問題,上次車行的事也是他們出警,我就不知道我他媽惹誰了,都把我往死里整。」余罪忿然道,也摸到點邊角了,只是位置不夠高,看不到全貌而已。

能看到這個層面已經讓許平秋覺得不簡單了,他嘆了口氣道著:「你既然知道有內部人撐腰,就不應該這么沖動和盲目,這個關系網可能比你想像的大,可能不是單單針對你,可能所有和你有聯系的內部人,你把他們都置於兩難境地了。」

「沒那么玄乎吧?」余罪這倒認真了。

「你可以往最壞處想……自己人下手,有時候要比嫌疑人更狠,我可以告訴你,市局督察已經進駐三大隊、重案隊以及杏花分局,正在詢問下午非法出警的事,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們就會拿到一手資料,你指使的這起恐嚇商人、打砸倉庫的事,會得到嚴肅處理……別覺得我是在危言聳聽,你們出入娛樂場所,不到十個小時,事情調查結果已經放在省廳紀律整頓會議桌上了……我剛剛得到了消息是,省廳督察今晚就等在總隊和你的宿舍了,外面的事是,緝虎營分局也加入其中了,據說橙色年華強哥也揚言了,說關澤岳是他兄弟,要替兄弟出口氣,開出賞格一萬找你。」

余罪聽著,呼吸漸重,臉上不自然地痙攣,從小到大的婁子,這一次最大,甚至到現在他都不清楚有多大,不過肯定的是,恐怕這一次他兜不住了。捧上黑白追殺的事了。

「大不了他媽的魚死網破。」余罪惡狠狠地道。

「你還是沒明白,恐怕你不會有和他們斗的資格,督察的出面就是解除你的武裝,今天下午,所有支持你的警察可能這一時間,都或多或少接到警告或者詢問,誰還敢再跟上你胡來………現在只要找到你的下落,馬上面臨的就是被隔離、審查,然後等著一個除名的結果。等你脫了這身警服,那你就得去對面對那些見不得光的人和事了……你認為,你一個人能挑了橙色華華眷養的黑勢力?」許平秋淡淡地道,後果已經點得很清楚了,脫了警服,趕出五原不追殺你都是輕的。

「你費這么多口舌告訴我,想讓我於什么?告訴你,想設計個開除,再秘密征召進特勤,我不於。」余罪道,危急的時候,還沒有消息警惕。

「你不像個怕死的,怎么總是反感特勤呢?」許平秋不解了。

「我不怕,也不是反感。」余罪道。

「哪是什么?」許平秋問。

「我是覺得他們挺可憐,不管於了多大的事,不管做出了多大的犧牲,都得那么藏著掖著活著,我替他們不值。」余罪道,一時間想起了老郭,鼻子酸酸的。

「是啊,所有想當個好人的警察,都很可憐。」許平秋道。

「你不用勸我,我不接受。」余罪道,看著許平秋諱莫如深的表情,他突然靈光一現道著:「你把我隔離出來,是不是嚇唬我,這么大官僚機關,反應那有那么快?」

許平秋不說話了,掏著手機,遞給余罪道著:「你打電話自己求證一下,重案隊、三隊、杏花分局、平陽路反扒大隊,還有你工作的過縣刑警隊………和嫌疑人斗,你是難得一見的高手,可玩窩里斗,你還是個小學生啊。」

余罪不相信地接過手機,拔著號,低著頭,喂喂了幾聲,然後……靜默了,死一般的靜默。只能聽到越野車大功率發動機的吼聲,只能看到車窗外不斷掠過的夜景,那夜景,在視線中是支離破碎的景物,都是黑色的,無法分辨。

放下了電話時,孫天鳴嘆了口氣,有點郁悶了。

晚上八點半了,督察在這兒呆了兩個多小時了,根本沒走的意思,審訊室被他們征用了,包括他這位隊長也被限制在辦公室里,雖然沒有限制和外面聯絡,可和限制自由已經沒有什么區別了。

督察是警中警,警察中的警察,查的就是警察,孫天鳴自問今天的事實在是理虧,說話站不直腰吶,他有點後悔,要是沒聽余罪胡扯多好,要是沒派警力去華泰物流多好,甚至於根本沒有把人帶回刑警隊,那會更好。這後悔葯沒地方賣去啊,動用了四台警車、十余警力,抓回來了十幾個人,只要再往細里查一查,真相很快就會浮出水面的。

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把這些跟著他摸爬滾打的兄弟們都牽扯進來了,刑警隊可不是什么好營生,掙不了多少錢還是著冒著風險,所依仗的就是這些底層的兄弟那點血性,就因為這事把人牽扯進去受個處分、降級工資,更嚴重點趕出警隊,任何一種料想變成現實,孫天鳴知道自己這個隊長,恐怕當不下去了。

對,肯定當不下去了,只要查到真相,他這個副科級別的小隊長,根本負不起這個責任。

正心煩意亂地想著,隊部吵吵嚷嚷地亂起來了,他驚聲起立,扣著帽子往門外奔,被看門的攔住了,孫天鳴客氣地道著:「兄弟,都是當差的,沒必要這樣吧?」

「例行公事。對不起了,孫隊長。」對方道,沒有通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