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有悔無怨(1 / 2)

余罪 常書欣 2770 字 2022-0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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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的綠燈亮了,自動門緩緩打開了,術衣未解的醫生推著昏迷的解冰慢慢地走出來,他的父母、他的親人,默默地流著淚,靜靜地隨著病床移動追著,唏噓聲斷、無語凝噎。

病歷報告,看到截肢的字樣時,許平秋痛心地閉上了眼,吳主任輕輕接著,他掃了眼,知道最好的結果,也無非是坐上輪椅上,成了一個廢人。

「以你們辦公室為,協調一下工會,分頭來陪侍一下解冰……」

「還有趙昂川的家屬,作好撫恤工作,這是個老刑警了,他結婚還是萬政委給牽的線啊。」

「你通知萬政委、苗總隊長、陳副局,天亮後到二隊開個碰頭會,重案大隊是全市刑警的標桿,這根標桿不能倒啊。」

「是」

許平秋啞聲說著,吳主任應著,肩上重擔未卸,心里的負擔又來,踱了幾步,他又問著:「昂川在哪兒?」

一剎那,吳主任也忍不住老淚縱橫了,他顫抖地說著:「回……回了……二隊……他的同事要……要給他做最後的遺容……是在半路上硬擋回去的……他死的……死的太慘了……」

許平秋眼神雖然悲戚,卻沒有落淚,很多時候他懷疑自己真像老伴說的那么鐵石心腸,不近人情,他嘆了口,慢慢地下著樓,吳主任抹著淚在接電話,又一新消息傳來時,他失態了,他幾乎是吼著叫嚷著:「……啊?你們是不是站著撒尿的爺們,怎么讓一個女人擋著槍口?這種事你倒好意思匯報上來……

「怎么了?」許平秋驚聲問。

「抓捕王太保的時候,又倒下一個,就近剛送到市三鋼職工醫院。」吳主任膛然道,補充了一句:「是一位女警。」

「周文涓」許平秋幾乎是肯定的語氣道,那位暈槍姑娘的倔強給他的印像太深了。

「對,她連佩槍都沒有,揀了塊板磚追了槍匪兩公里多,硬把槍匪砸傷了。」吳主任邊抹淚,邊震驚地道。

「如果你認識她,這就不奇怪了。」許平秋道。

他一陣又一陣的心潮起伏,那個寒冬的夜晚,那個在寒冷街上奔跑著的姑娘,那位倔強的,不接受任何人施舍的農村姑娘,他親自把她送上了從警的路,不知道是慶幸,還是不幸。

車臨時改道,放棄了回支隊聽案情進展的安排,直駛市職工醫院,吳主任沿途聯系著,已經把過程了解了一下,是正常抓捕和逃逸的嫌疑人恰恰錯失,而無緣參與抓捕的周文涓留在車上,卻無意中現了逃走的嫌疑人,於是為了保護她而留在車上,卻把她送到了離嫌疑人最近的位置。

用一塊磚,對付持槍的嫌疑人?吳主任有點難以置信。

可事實是,她不但追到嫌疑人,還愣生生把一位孔武有力的嫌疑人砸得頭破血流,那人被嚇破膽了,被抓後幾乎神經失常地痙攣,語無倫次地交待。

車飛快,今晚從支隊到案現場、又數次來回醫院,警報的聲音就沒有停過,駛近醫院時,片刻未停地直進院子,地點幾乎不用問,閃爍著警燈的地方就是了。

匆匆上樓,在看到手術室的時候,許平秋和吳主任俱是一愣,走廊兩側,席地而坐著一隊鋼盔、防彈馬甲的隊員,扎著武裝帶,扶著微沖,卻一個個像斗敗的公雞,垂頭喪氣的。

「全體起立……立正。」

許平秋吼了聲。

全體起立,一個挨一個站在牆邊。

「挺胸、抬頭。」許平秋喊著。

個個看著老隊長,心里卻是五味翻騰,隊長躺下了,一群恨不得拼命的隊員卻力無處使,又讓一位保護著女警中槍,這股子憋悶快把他們憋瘋了。

許平秋看著十幾雙血紅的眼睛,他慢慢地抬臂,庄重地向這些小伙子敬了個禮。

「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你們的隊長搶救過來了。也是一個壞消息,他可能無法再和你們沖鋒一線了,我知道,你們恨不得把這些嫌疑人就地正法,你們恨不得把今晚開槍的混蛋就地擊斃……我和你們有相同的感覺,同樣恨不得把這些人渣全部送進地獄。」

他默默地走到了隊員的身前,給領頭李航整整衣領,給一臉淚跡的抹抹腮邊、給一身戎裝整整武器,他看到李二冬、看到了熊劍飛、仿佛看到曾經在羊城街頭那群貌似無賴的貨色,而今天,一步一步成長到今天,在血與火的洗禮中成長到今天,是多么的不易吶。

「可是不行,我們是警察;正義和報復不是一碼事,就像執法和違法一樣,是件背道而馳的事,不要對你們隊友的犧牲、負傷有心理負擔,因為不管是誰,在遇到那種情況的時候,你們做得都一樣。不要帶著仇恨,仇恨只能蒙著我們的雙眼,讓我對罪犯做出錯誤的判斷……打起精神來,還有一個襲擊槍匪的殺手沒有現身,可能你們隊長的車禍也是一次蓄意的事故,你們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這個消息卻是震驚了諸人一下下,許平秋回頭喊著:「李航出列。」

「到。」李航踏出來了一步。

「我現在任命你全盤接手重案大隊大隊長的職務,即刻生效。」許平秋道

猝來火線提拔,李航神色有點惶恐,不過還是挺著胸敬禮道:「是」

「這里事安頓好,盡快把隊伍拉回休整,後台正在連夜尋找第六位槍手的下落,到時候別人困馬乏的,上不了戰場了。」許平秋道。

「是」李航道。

平穩地過渡了此時那種內疚、窩火、報復心態交織的時期,吳主任卻是暗暗欽佩地現,那股子萎靡的精神面貌漸漸地一掃而空,全隊又是一股子躍躍欲試的戰意勃。

門開了,全隊涌到了門口,女醫生如逢大赦的把人推出來,帶著幾分喜色地道著:「手術很成功,她的身體素質很好……。」

剛來時一群持槍的警察可把這位值班醫生嚇壞了,當她知道是位女警在抓捕受傷時,幾乎懷著崇敬做的這一台手術,她對著病床上的周文涓笑了笑,回頭道著:「以後別拿著槍來醫院,把我們小護士都嚇跑了。」

重案隊一於男警,不好意思地道歉,有人推著活動床,有人伸手,握著周文涓,周文涓的眼睛斜斜地、虛弱地看到許平秋時,許平秋微笑著向她敬著禮,然後在注視中,慢慢地被隊友推向病房。

「我知道,重案隊的凝聚力為什么一直堅不可破了。」吳主任看著一隊年輕人,他羨慕又有點自豪地道。許平秋看他時,他道著:「這是手足之情啊。

「呵呵,不全對,在這個隊伍里,沒爭權奪利,沒有勾心斗角、甚至沒有休閑娛樂,甚至很多連家沒成,有的只是無休止的案子和危險,除了硬著頭皮上,除了背靠背相互依托,他們別無選擇……當一個人困苦到只剩下本能的時候,爆出來的是最大潛力和最優秀的品質。所以那兒也成了一個英雄輩出的地方……而我們恰恰相反,太多的顧慮和誘惑,已經讓我們找不到本心了。」

許平秋背著手,輕聲嘆著,在一代又一代薪火相傳的刑警身上,讓他越來越感慨年華的老去。

兩人默默地離開了,回返支隊,還有很多事等著要做,這一夜太過漫長了,誰可知道,在夜色籠罩下的城市,還有多少沒有掘的罪惡。

凌晨二時三十分,支隊羈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