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夜暮路窮(1 / 2)

余罪 常書欣 5023 字 2022-0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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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裝、短發、兩人幾乎相同的裝束,下車第一時間向余罪舉著雙手,慢慢走了兩步,同時停下了。

「余警官,我們沒有惡意。」其中一位道,標准的京腔。

「我們老板想約您談談。」另一位道,很客氣。

「可我有惡意,而且不想和誰談。」余罪冷冰冰地道,慢慢地拔出了槍,手臂自然的垂著,盯著兩位來路不明的男子道:「給你們三秒鍾時間,滾蛋。」

「我們沒有武器。」其中一位道。

「也不會滾蛋。」另一位道。

兩人怕也是見過世面的,不會被輕易嚇走,余罪想了想,插起了槍,不屑地看了眼,扭頭就走,他知道,糾纏恐怕不利,不確定的因素太多。

「等等。」一聲清脆的聲音,余罪背一聳,慢慢回頭,車上又下來一位長裙、披肩、個子頗高的女人,借著微弱的路燈光,余罪心中微微震驚,居然是:宋星月!

她擺擺手示意著,兩位貌似保鏢的男子連著退了十幾步,背對著二人,像在戒備。余罪保持著回頭的姿勢沒有動,震驚歸震驚,她畢竟是個女人,而且,似乎確實沒有惡意,就再黑的黑澀會,不是尖銳的利益沖突,輕易不會訴諸武力解決的。

危險,慢慢解除,他的手慢慢松開了。

「余警官不知道肯不肯賞光,我們談談。」宋星月突然間開口了,聲音疲憊,很柔和。

「不能。」余罪很不客氣地道。

「我們沒有惡意。」宋星月道。

「那是因為,你覺得我不好欺負,上次圍我的事,是你指使的?別告訴我是戈戰旗。他沒那么大膽子。」余罪問。

「是我。」宋星月平靜地道。

「那你應該查清楚了,我沒有什么能威脅到你,也不怕你什么威脅。」余罪淡淡地道,光腳的永遠不怕穿鞋的,不在一個層次,談不上斗不斗。

「所以,我才有坐下來談的機會啊,你如果真介意,我改天再約您。」宋星月客氣道。

凝視半晌,夜色中,這位疲憊的女人,臉上似乎有著幾分期許,這是一個謎一樣的女人,余罪按捺不住那么多的好奇,他扭頭道著:「那隨便走走吧,我准備回家。」

回頭,宋星月已經踱步跟上來了,兩位保鏢已經上了車,慢慢地隨行著,拉長了好長一段距離,夜色中只能聽到兩人輕輕地腳步聲,似乎都還沒有想到如何開口。

余罪先開口了,他問著:「你們是在這里等卞雙林。」

「對。」宋星月嘆氣道:「我查到了他女兒就在五原,可沒想到,在這兒等到了你。」

「出獄那天發生了什么?」余罪直接問。

「你……」宋星月心跳了跳,看余罪篤定的樣子,爾後嘆氣道著:「看來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還沒找到他。」余罪道。

「我雇人綁架他。」宋星月直言道。

余罪脖子一梗,給嚇住了,他愕然看了宋星月一眼,一想也對,這號女強人要能遵紀守法才見鬼呢,她有自己解決的問題的方式,估計現在解決不了,才想起其他途徑了。

「你還想知道什么?」宋星月問。

「他溜了!?」余罪問。

「錯。」宋星月淡淡地吐了個字,交給了余罪一摞照片,幾個血淋淋的手術照,效果很差,估計是手機拍的,就聽她說道:「去綁他的幾個蠢貨,不知道怎么被他騙得動心了,到郊區拿人換贖金,結果被打成這樣了。」

余罪鼻子一哼,笑給憋回去了,老卞那能把死人說活的嘴,騙幾個土賊那太輕松了,他遞回了照片,轉著話題問著:「你綁他,想要回什么?或者,你欠下了他什么?」

「欠了他很多。」宋星月道,不過附加一句:「他欠我的,更多。」

「另一個問題呢?」余罪問。

「想要回,那份檔案。」宋星月道。

「那就說說這份檔案的事,如果你想談。」余罪道。

這是整個事件的核心,老卞就是用這個威脅、宋星月也最怕這個威脅,可恰恰這個威脅,余罪卻知之不詳,他想,那怕就再笑貧不笑娼,也沒人願意講出自己當娼的事。他沒有期待宋星月能和盤托出,而是在暗暗思忖著,這個女人究竟是什么來意。

「我能相信你嗎?」宋星月問。

「不能。」余罪道。

「為什么?」宋星月問。

「你應該對警察恨之入骨才對。」余罪道。

「是,有點恨,可我現在已經到這個位置了,計較這些就沒什么意義了,所以,我一點也不恨你們。那怕是卞雙林曾經做過的事,我也不恨,他雖然有自己的目的,可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如果他願意談,其實這個很容易解決,他無非就是要錢嘛,我可以給他很多,幾千萬,一個億,都可以。」宋星月淡淡地道,女富豪就是不同凡響,一個億眼皮都不眨一下。

「你不用套我,我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雖然辦案有過交集,可你覺得,這種事他會和一位警察同謀嗎?頂多利用一下我。」余罪道。

這個反問比任何解釋都讓人信服,宋星月點點頭,有點失望地道:「也是,他除了自己,誰也不會相信的。」

「不好意思,讓您白跑這一趟了。」余罪道,他背著手,准備結束談話。

「你確定想聽我的故事嗎?」宋星月似乎並不想走。

「你不怕講完再多一個威脅,我倒無所謂。」余罪道。

「我曾經是一個……就是……那種……那種最讓人不齒的那種……就是經常被你們抓的那種:失足女。9*年工廠倒閉,我們一個紡織廠的姐妹,很多都干起了這個營生,沒辦法啊,跟上個窩囊男人,再攤上個窮爹窮媽,總不能坐著等死吧?於是我也就干上了,不好意思在當地,也不敢往遠處去,就在五原,就在五一路,舊巷那邊邊的小歌廳里陪唱……」

宋星月娓娓道著往事,聲音里帶著幾分蒼桑,余罪聽得出來,如果當初是被迫無奈的話,那之後就是無底線的淪陷了,那個來錢容易的方式,會自然而然地讓一個人變得好逸惡勞、變得不知羞恥。直到有一天掃黃,把她掃進拘留所。那時候,她已經是幾個姐妹的帶頭人了,所以處罰也最重,以容留賣淫的罪名被處以罰款和拘留。

不過她沒有想到這是生活的一次轉折,從拘留所出來,有位舊識輾轉找到了她,那是一位曾經數次光顧她生意的嫖客,之後成了她姘居的男人。

他就是尚未發跡的卞雙林。

她之後才發現,卞雙林之所以找她,不是因為垂涎她的姿色,而是有更重要的生意讓她去做。很簡單,他要和很多官場的、商場的、銀行的、國企的人打交道,他需要這樣一位可以做任何事的女人,於是宋星月就成了他依重的絕色武器,成了糖衣錢彈之外的另一種福利,很快宋星月在這樣的場合變得如魚得水。

他對她也不薄,給她錢、給她購車,甚至給她銷掉了案底,給了她一個正式的、光彩的身份,盡管宋星月不太清楚他是怎么辦到的。直到有一天宋星月喜歡上了一個男人,提出了分手,卞雙林才惡相畢露,以那份檔案威脅她。

他說了,你要想結婚成家啊,我就把這個當賀禮送給你老公!

說到此處時,宋星月長嘆著氣,即便過去很多年了,也讓她兀自胸前起伏著,像咽不下這口氣怒氣似的,曾經發生過多少爭吵、撕打,可想而知,就聽她幽幽地道著:「他做事向來滴水不漏,我原本以為他是哄著我玩,可沒想到,他手里真的有那份檔案。」

那是一份不光彩的檔案,是擋著她走向正常生活的一塊絆腳石。余罪側頭看著宋星月,從那很決然的臉色就可以直觀地判斷得出結果:兩個人決裂!

他甚至可以猜測,許是宋星月遇到了又一次改變她命運的人,而那份不光彩的檔案,成了她一個最後的心病,結果也很簡單:除之而後快。

「那是你舉報了他?」余罪突然問。

宋星月驀地站住了,詫異地,警惕地看著余罪。

余罪笑笑道著:「別緊張,我猜的,否則以老卞的滑溜,警察沒那么容易抓到他,他是案發後三個月才落網的,理論上,已經不是最佳的抓捕時間了。」

「沒錯,是我。」宋星月輕聲道,她像很難為情似地補充著:「不過我從來沒有後悔過這么做,如果他真的是喜歡我,想和我過一輩子,我也認了,可惜不是。如果他還念及舊情,放我一條生路,我也認了,可他不肯;那怕他能像個伙伴對我,分我一杯羹,我也認了,可他也不肯,我在他眼里,就是一個賤到為了錢可以和任何人上床的發泄工具……我不坑他,遲早會被他坑死。」

這可能就無解了,同伙反目恐怕是所有仇恨里最難解的一種,十年牢獄,能積累下多少仇恨還真不得而知,不過余罪想,肯定不會少了,否則不至於出獄幾天,這矛頭就直直地指向星海了。

可他行嗎?余罪奇怪了,一個不名一文的釋放人員,要面對這個巨無霸的財團。

於是他有點奇怪地問了:「現在似乎不同了啊……我是說,他就想針對你,也得有這么大的能力啊。別說他,就我這個警察遇上你們,也只能息事寧人了。」

「你不了解他,他的能力可是超乎想像……呵呵,不瞞你說,我都是他教出來的,做一件事,他能走一步看五步,別人在糾結用什么方式的時候,他可能已經看到結果了。我還是小看他了,沒想到剛踏出獄門,就已經有人接應他了。」宋星月懊喪地道。

想想這老騙子的能耐,余罪突然間覺得很搞笑,一個警察,和一個組織綁架的幕後在商討,而且還是沒有結果的那種。他若有所思道著:「看來您知道的很清楚,我和此事無關……你們私事,我不便摻合,放心,對於您的隱私我會保密的,不過我想勸你一句啊,都走到現在的身份了,來得又不容易,得珍惜啊。」

「正是因為珍惜,我才不得不這樣做。那怕有一點奈何,那怕有一點能和平解決的希望,我都不介意的……可恐怕不行,他是個報復心極強的人,十年里我曾經派過人去監獄探視他,他誰都不見。而且他在監獄里拿到了兩個學士文憑,他的決心能大到什么程度,我想想都害怕。」宋星月道。

「這就對了,他對所有人都很警惕的。宋總啊,看來,我們之間應該沒有誤會了,你總不至於認為,卞雙林會把檔案放在我手里吧?」余罪問,掏著武器,合上了保險,宋星月隨意道著:「當然不會,以前確實是誤會。」

「謝謝您的理解。」余罪插好的武器,很客氣地道。

「你這么聰明,難道不明白,我見你的意思?我的人在這兒守了很長時間了,就等著有人露面,知道是你,我專程趕來的。我知道,你在找他,而且,你肯定比我強。」宋星月道。

余罪愣了下,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學校的方向,周圍民居不少,很適合搞個觀測點,特么滴,這個傻娘們,余罪心里有緊張,如果老騙子能料到這一招的話,恐怕自己也落到他的眼底了。

「別擔心,沒人知道我在五原。」宋星月突然道,壓低了聲音。

「我還真有點擔心,我這么個小屁警,卷進你們的恩怨里,自身難保啊。」余罪道。

「危機何嘗不是機會呢?看你怎么選擇了。」宋星月道,停下腳步了,看著余罪,很鄭重地道著:「我第一次把我秘密告訴一個陌生人,我希望,你的回答不要讓我失望。」

「威逼和利誘對我都不起作用,你可能要失望。」余罪淡淡地道,對於他,已經缺乏那根恐懼的神經了,特別是知曉來龍去脈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