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叫陸祐,她是認識的。
當年她剛剛重生到姜漪身上時,曾從戰場上救下來的一個毛頭小子,便就是陸祐。陸祐本是名門出身,但祖父因政事入獄,全家都受了牽連,他就被貶到邊境來,當了一個排頭兵,結果第一場仗就差點死了。
作為姜漪的秦芃養了他一個月,然後這少年就堅持要為她赴湯蹈火,報答恩情。恰好姜漪剛剛嫁給秦書淮,秦芃謀劃著要在秦書淮身邊安插人手,就同陸祐說了,讓他去找秦書淮。
也不知道陸祐是怎么做的,反正等再見的時候,陸祐已經是秦書淮的侍衛了。秦芃見他有本事,就給了他錢給了他人,讓他想辦法發展自己。
結果陸祐還沒成長為可以讓她用的人,她就死了。
等死後重生成了董婉怡,一來她已經癱瘓了,見不著外男。二來那時候陸祐還在吭哧吭哧往上爬,她也沒什么需要用著他的地方,也就沒有了聯系。
可是如今……
秦芃略一思量,在陸祐轉身准備離開時,她突然叫住他:「公子。」
她叫得突兀,所有人都看向他,陸祐面色冰冷,秦芃滿不在意笑了笑,走上前道:「公子可知道,這素妝閣的胭脂春雨,要搭著唇脂『珊瑚』才好看,既然是送姑娘,不妨送上一套。」
聽到這話,陸祐神色驟冷,眼中帶了幾分探究。
當年她還是姜漪的時候,便是喜歡『春雨』搭『珊瑚』,陸祐那時候總是悄悄來瞧她,每個月一次,准時得像葵水一樣。每次來了,他就買上這么一套送來,因為知道她喜歡。
怕陸祐不開竅,秦芃繼續道:「還有,朱雀街上玲瓏酒樓里的蝦餃最招姑娘喜愛,公子不妨帶她去多吃幾次,指不定就抱得美人歸了呢?」
和當年姜漪一模一樣的愛好,如果說只說出一個是巧合,那么連玲瓏酒樓的蝦餃都說出來,就算陸祐再遲鈍,也聽出來了秦芃的意思。
她認識姜漪,並且,她在宣告這件事。
陸祐捏著胭脂盒的手微微顫抖,他克制著自己,點頭道:「姑娘有心,是自己也喜歡這些嗎?」
「是呢。」秦芃微微笑開:「近來特別喜歡吃蝦餃,等一會兒買完東西,就去那里吃午飯。」
「好,」陸祐點點頭:「下次,我也帶她去試試。」
說完,陸祐便拱手道:「在下告辭。」
等陸祐走了,旁邊買胭脂的姑娘笑道:「姑娘好久沒來店里了吧?」
「嗯?」秦芃抬起頭來,那女子將春雨打開給秦芃:「我們店里,已經大半年沒有賣『珊瑚』這盒唇脂了。」
秦芃:「……」
一步登天,眾人的嫉妒和羨慕隨之糾纏。那時候她的戒心還沒有到後來的地步,她還帶著小姑娘心中那點天真,然後在她親手奉給她母親的蓮子羹里,有人下了毒。
雖然最後她想盡辦法證明了自己的清白,可是她的母親也已經走了。甚至於,她明明知道是誰做的,她也不能做什么。
只能披麻戴孝跪在地上,由著皇後將手搭在她肩上,感慨一句:「可憐的孩子。」
而她還要感恩戴德一般叩首,感激皇後恩德。
給她母親出殯那天,她自己扛著她母親的靈柩上山,靈柩太重,她扛到一半撐不住,猛地跪了下來。
當時她單膝跪在地上,靈柩的重量壓在她身上。
那一刻她覺得,她站不起來了。
太重了,真的站不起來了。
也就是那時候,一雙手伸過來,替她扶起了抬著靈柩的長木。
那少年穿著素色長袍,帶著南方男子特有的俊秀的臉上一片淡然。
他那時候和她差不多高,身子骨看上去還沒她健壯,卻如松柏一般站到她身後,將肩膀放在那長木下面,然後撐了起來。
重量驟然從她肩頭離開,她呆呆抬頭,看見那少年面色平靜看著,聲音溫和:「站起來,我幫你扛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