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遠征程(2 / 2)

七星彩 明月璫 3049 字 2020-11-25

紀澄不敢看沈徹的眼睛,只好盯著他煮茶的手看。這件事的確是她做的,一張銀票就解決了,黑市果然是個好地方。

說起來只怕害了不少無辜之人,只是若直接讓人去弄死蘇筠,官府要追查不說,紀澄這個被蘇筠害得失了親事的人說不定將來還要惹嫌疑。所以紀澄很大方地給了銀票,買的是永無後患。

龍王爺發怒弄死整船的人,也就懷疑不到紀澄頭上了。不過紀澄聽到這則消息也是唏噓,那些藏在黑暗里的人真是什么事兒都敢做。

紀澄也問過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太心狠手辣,可是蘇筠當日既然能那樣算計她,紀澄對她也沒什么憐惜之心。她和王四娘、蘇筠等人不同,這些人每次都只會在人清白上頭下功夫,不僅要你死,還要讓你死後帶著一輩子的污名,或者一輩子活在擔驚受怕的痛苦里。

紀澄沒耐煩同蘇筠斗這些,她解決人只想用最干凈利落的方法。

在王四娘身上,其實紀澄也想如法炮制的,只不過王家現在聲勢正旺,那些個亡命之徒清楚的知道什么銀子拿了有命花,而什么銀子拿了只能買棺材。王四娘的那樁生意沒人敢接,都怕引火燒身。

紀澄聽著「咕嘟咕嘟」水開的聲音,也不說話,等著沈徹接著說。

結果沈徹說完那消息之後,就一心一意專注在他手上的茶水上了,仿佛剛才說的不是死了一船人的事兒,不過是聊了句天氣而已。

沈徹將茶水遞給紀澄,紀澄接過去飲了。這才又聽見沈徹道:「這樣的事兒有傷陰騭,尋個空去大慈寺多捐點兒香油錢讓那些和尚多念幾遍往生咒。」

「是。」紀澄從善如流的道。

沈徹看著紀澄的眼睛,澄澈而瀲灧,誰能從這樣美的眼睛里讀得出她的心狠呢?

沈徹當初提到那地下黑市的確是存心的。存心試一試紀澄,沒想到她真的做了,而且做得還特別狠。這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全家」的冷硬決絕的心腸,的確很適合坐在「花爺」的位置上。

只是沈徹也辨不明心底的那股失望甚至憤怒是從何而生。他本該高興的,將來有些事他不願意臟手,紀澄說不定能幫他很好的完成。

紀澄看著沈徹陰沉的臉色,聽得出他話里反諷的意思,但是她並不後悔做這件事,心里反而想的是,當初若是能接觸黑市,拿銀子就能弄死祝吉軍,也就不會有現在這些煩心的事情了。

沈徹哪里能看不出紀澄毫無後悔之心,他是怕她品嘗過這種操縱人生死的權利之後,食髓知味。尤其是紀澄這種出身,很容易犯「一朝得志便猖狂」的毛病,從被人欺負轉而到報復性的欺負別人,到最後會變得她自己也不認識自己。

「徹表哥,閆夏谷那邊的事情有眉目了嗎?」紀澄岔開話題道,沈徹的眼神越發陰沉,讓她有些頂不住,但是紀澄心里覺得沈徹有些州官放火的意思,她不信靖世軍的手里就能干凈到哪里去。

「嗯。山匪之患已經解決,你的第一支商隊我已經幫你物色好了。」沈徹道。

這前前後後也才不過半個月,紀澄簡直不敢相信沈徹的效率,這也太過驚人了。

說起來閆夏谷這件事真是驚動了西域諸方大佬。那閆夏谷的山匪那么囂張,背後肯定是有人支持的。各種勢力割據,導致一直沒人敢碰閆夏谷。

童襄他們也壓根兒就沒覺得紀澄誇下的海口能實現。所以當他們各自回到西域的巢穴,甫一到家就聽到閆夏谷的山匪被人一鍋端了之後的那種震驚,紀澄若是能看到一定會超級滿足惡趣味。

童襄他們三人雖然沒在一處,但仰望星空時心里想的全是一樣的,這花姑娘究竟是何方神聖啊?

對的,紀澄一開始在童襄他們的口頭上就是「花姑娘」。這三人都是粗人,只曉得紀澄的面具上和衣袍上綉的是花,但具體是什么花他們都說不出來。也不曉得她的名號,傳話的人稱她為姑娘。

童襄他們就自然而然地叫紀澄為花姑娘。

說起來童襄他們三人雖然知道自己是為靖世軍做事兒,但他們只能算靖世軍的編外人員,連最外層的核心人物都算不上。他們以前的任務就是為靖世軍賺銀子而已。具體靖世軍的人在干什么,他們是不清楚的。

所以當初他們聽說紀澄的時候,也就覺得她是個大掌櫃的身份,但等他們將閆夏谷的情形打探清楚時,才曉得他們是狗眼看人低了。

沒有一個純粹的商人能在半個月之類就搞定盤踞閆夏谷二十余年的山匪。而且手段還相當了得。

童襄探得的消息是,那閆夏谷的牛魔王、鹿魔王、羊魔王三大寨主一夜之間被梟首,首級就掛在山寨的大門上。第二天早晨把個起早的小嘍啰下了個半死。

三大寨主一去,那些山匪頓時不成氣候,亂成了一團。

再然後就沒有了。

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那閆夏谷的山匪少說也有兩、三百人,要剿滅他們至少得有五百來人的軍隊才行。其實五百來人都剿滅不了,那些山匪對地形十分熟悉,遇到硬茬子闖山他們就化整為零,等風頭一過又在閆夏谷插旗,誰也奈何不了他們。

可是童襄打聽了,在這之前所有人一點兒消息都沒得到,也沒見到軍隊的影子,閆夏谷的山匪就被滅了。

而且他們只聽說三大寨主全死了,可剩下的那些山匪呢,都上哪兒去了?怎么安安靜靜地一點兒亂子都沒出現,都成了綿羊了?還是直接就被人挖了大坑全部埋了?

誰也說不清楚。

何況童襄他們當時在京城見過紀澄後,就連夜兼程回了西域,他們才剛到地兒,那閆夏谷的山匪就已經被端了,這速度簡直快得驚人。

最後還是龐駿雄先得到消息。他得到的消息是讓他立即趕往閆夏谷。

昔日土匪山寨上那飄揚的大紅牛頭旗已經不見蹤影,大寨主牛魔王住的那寨子前頭立了個三丈高的旗桿,上頭飄著一面新的黑色旗幟,綉著「悅來客棧」四個金色大字。

龐駿雄當時想的是,這得廢多少金絲線啊?敗家,太敗家。

在那煥然一新的山寨里,龐駿雄見到了剩下的一百五十二個山匪,這些平日里窮凶極惡的山匪,這會兒真的乖得跟綿羊似的。每個人身上都有個腰牌,據他們自己說,他們叫「甲字旅」。腰牌從甲一一直到甲一百二十五。

這就是紀澄手下的第一支貨隊,專門負責從西洲到延城的貨物運送。他們的做派還是脫不了當初山匪的習氣。

過路的商旅想平平安安地從閆夏谷?行!也不用你給買路錢,但是你得將貨物都托付給他們運送,當然辛苦費是少不了的。至於老板們可以輕車簡行去前頭的延城接貨,保准一粒米都不會少。

如果你非不同意,一定要自己運,那些運貨的立時就能變成土匪,直接搶了,讓你哭天喊地只有上吊自戕的份兒。

在這樣的霸王行徑下,誰敢不請甲字旅運貨?最要緊的是,人家還真是童叟無欺,運費收得還很合理。

怎么個合理法兒?你自己找馬隊、找駝隊運貨的價錢和找甲字旅運貨所費相差無幾,但是自己運貨,那風險你還得自己承擔,比如遇到山匪啦,就只能自認倒霉。又比如遇到暴風、暴雨之類的損失了貨物,也只能自認倒霉。

但是交給甲字旅就不一樣了,途中所有的損失他們賠。先開始那些商人對這一條都是不信的,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處?那些人可是土匪啊。

誰知道有一回真遇到這事兒了。西域少雨,可偏偏今年就遇上了一回大雨,劉連爾運的茶葉泡了水全部毀了。他當時已經到了延城,聽說了這消息,也沒敢去找甲字旅的人要求賠錢,因為他覺得這也不是人甲字旅的錯。

結果反而是甲字旅的人先找到劉連爾,兩千兩賠償貨款的銀票直接遞到他手上,而且運費全數退還。

只這一樁,就將甲字旅的信譽給樹了起來。到後頭生意越來越紅火,都不用他們出去嚇唬那些商人把貨物交給自己運送了。那些人最後還搶著走各種門路就盼望能和甲字旅搭上線,先送自己的貨,因為他們的生意太火爆,經常忙不過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而在龐駿雄到達閆夏谷,清楚了閆夏谷發生的事情後,心里對紀澄可就只剩下恐懼和佩服了。他和童襄他們通信,私下里也不敢叫紀澄為花姑娘了,轉而開始玩笑地戲稱紀澄為「花爺」。

意思是,紀澄那手段那心機,好多大老爺們兒都趕不上她。到後來,龐駿雄按照紀澄的指示,將甲字旅經營得如火如荼之後,花爺這稱號也就固定了下來。

不過如果紀澄聽到這個稱號的話,至少也得吐血三聲,俗氣,忒俗氣了。

話題扯太遠了,且再回到二月的攬月齋里,沈徹又給紀澄斟了一杯茶,然後環視了四周一圈,「這個月份上四周還是一片雪,似乎就不那么應景了。」

其實早該換畫了,貼在牆上的紙也有些起皮了,只是紀澄還沒顧得上這些。而且沈徹的話題未免轉換得也太快了。

「閆夏谷的山匪這么快就盪平了?」紀澄沒搭理沈徹的「閑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