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山居茶(上)(2 / 2)

七星彩 明月璫 2980 字 2020-11-25

沈徹順手將水囊掛在腰間,「走吧,以你的腳程,大概兩個時辰能到。」

兩個時辰?紀澄一口氣差點兒沒緩過來。她完全不能明白沈徹這種自找罪受的行徑,一天到晚要真是閑得沒事兒,去農地里幫人種種地多好?

紀澄呵出一口白氣,搓了搓手,二月下旬的山里依然凍得人腳趾頭發木,「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這會兒山里別說花了,花骨朵都沒有一個,「我能不能不去你的山居喝茶?」

沈徹從馬車上將紀澄的包袱往背上一搭,「行啊,你自己走回去吧。」

紀澄跺跺腳,跟著沈徹往前走,眼睛盯在沈徹的背上,別說沈二公子幫她背包袱的背影看起來真有些讓人忍俊不禁。紀澄的包袱布可是粉色團花的。

嘴巴咧開了,腳下就不留神了。這山里的霧氣散得慢,這都快晌午了草葉的露水都還沒干,草木間的小道自然也盡皆濕滑,紀澄這一個不留神,就往前頭栽去。

要不是沈徹背後跟長了眼睛似的,紀澄肯定能摔一身的泥。

紀澄這回連謝謝的話都不想說了,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的人。紀澄抬手將斗篷解開,爬山的時候保暖的斗篷就成了累贅,抱著爬山也不是個辦法,紀澄真想順手扔掉。

結果沈徹伸出手來道:「我幫你拿吧。」

紀澄也沒跟沈徹客氣。在走了半個時辰之後,紀澄的模樣已經變成了山野村婦了。裙子下擺撩了起來往腰帶里一夾,露出里頭的白綾束腳褲,虧得她今日穿的是小靴而不是綉花鞋,否則只怕更狼狽。

沈徹將水囊再度遞給紀澄,紀澄喝了一口,眺望了一下前頭的路程,他們剛爬上山埡,抬眼望去下頭山坳里有一片村舍,可惜肯定不是沈徹的山居。

「我們去那兒叨擾一頓飯吃吧。」沈徹道。

紀澄早已是飢腸轆轆,她早飯用得不多,然後就被南桂迫著上了沈徹的馬車。下山的路比上山難多了,上山紀澄還能強撐著不依靠沈徹,但是下山一個不好就得跌跤。

反正最親密的事情已經都做過了,現在再講究男女授受不親只不過是掩耳盜鈴,紀澄被沈徹牽著小心翼翼的往山下去,她的眼睛除了盯著腳下,哪兒也不敢看,其實剛才已經摔過三次了,褲子屁股都臟了,為沈徹提供了不少笑料。

紀澄走到村舍前時,眼睛都發花了。沈徹將斗篷重新披在紀澄身上,幫她遮掩住衣服上的泥點,勉強算是還見得人。

那村舍是個寡居的老婦人帶著兒子、兒媳婦過活,見著紀澄和沈徹這兩位天仙下凡似的人物,愣了半晌才趕緊地將人請進屋里去。

他們都是朴實的農民,根本不提銀錢的事兒,只當是貴客上門,緊著將家里最好的東西全都拿出來招待紀澄和沈徹二人。

「兩位怕是天生的金童玉女下凡的吧?」老婦人含笑地看著紀澄,「要不然怎么會長得這么俊吶。」

這么朴實的贊美紀澄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快吃吧,多吃點兒,瞧你瘦得一陣風就吹走了。」老婦人十分健談,可不像是土生土長的山里人。

話說多了,紀澄才知道老婦人原來隨著死去的丈夫在外頭做過幾年的活兒,後來才回到山里來的。

紀澄和沈徹吃飯時,老婦人的兒子、兒媳都不上桌的,只在灶屋里待著,但因為按捺不住好奇,一直拿眼來偷偷瞧紀澄她們。

那粗壯的兒媳婦是個挺務實的,雖說先才被沈徹的模樣給驚了,真想不到天底下還有這樣的男人,說不出來的好看,可又不僅僅是好看,一看准是個大官,叫人看見他就想低頭。這樣的人肖想不起,那兒媳婦也就不怎么看沈徹,反而不停地偷看紀澄。

看紀澄頭發的樣式,又看紀澄頭上的珠花,再看紀澄衣服上的花樣子,反正紀澄那一身上上下下的每一個細節都沒逃脫那兒媳婦的打量。愛美之心人人有之,村婦山民也不例外。

光是紀澄這一身的行頭,都夠李翠花和那些個鄰居門嘮個十天半月的嗑了。

老婦人那生得黝黑憨厚的兒子也一直偷瞧紀澄,滿臉的不好意思,卻又舍不得不看,心里不知多羨慕沈徹,真不知道有這樣美的媳婦是個什么感覺?王大厚覺得自己肯定都舍不得下床了。

山里人的想法總是這么朴實。

用過午飯,沈徹給老婦人一家留了幾塊碎銀子,加起來怕也有個一兩的樣子,喜得那老婦人都合不攏嘴了,她年紀大了,可不像兒子、媳婦一般只顧著看人好看了。

老婦人一路將紀澄和沈徹一直送到村口,滿嘴的喜慶話,連祝紀澄和沈徹早生貴子的話都說出來了。

紀澄忙地搖頭,「我們是兄妹。」

老婦人抿嘴一笑,「好,兄妹,兄妹。」話雖如此,但話語外的笑意卻顯然不是這個意思。

走出幾步後,沈徹朝紀澄道:「你這樣否認,她肯定會以為咱們是私奔的。」

背著包袱,雖然衣著光鮮但也還是稍顯狼狽,說不得還真有點兒私奔的樣子。

紀澄瞪了沈徹一眼,那也全是他害的。

不過沈徹所料不差,那老婦人一回屋就將兒子和兒媳婦喚到跟前,囑咐他們今日當做什么也沒看見,後頭便是有人來問,也只說從沒見過剛才那兩人。

「為啥啊,娘?」王大厚不解地問。

「哎,私奔的小兩口,多登對啊,也不知道他們家里大人怎么想的。」老婦人感嘆道。

紀澄的話老婦人是不信的,哪有兄妹這樣子親近的。親近到那姑娘吃不完的白面饃饃,那公子直接接過來就往嘴里塞,也不嫌棄。這可不是兄妹的樣子。

紀澄此時也想到了這一茬兒,「你剛才有那么餓么?」兩張白面饃饃吃了還不夠,還要來吃她剩下的?

沈徹道:「農村人最惜糧食,何況做那幾張白面饃饃肯定已經把他們家的白面都給掏光了,你吃不下浪費了,就是給他們再多的銀子,他們依然心疼那白饃。總不能讓他們吃你剩下的吧?」

說得好像挺有道理。但是剛才又給她擦板凳,又給她擦碗筷是個什么道理?紀澄只覺得屁股針扎一樣,坐都坐不安穩。她知道沈徹心思,當初對著王麗娘、芮鈺之流只怕也沒少獻殷勤,否則她們怎么會那般死心塌地,最後被拋棄也沒說上門討個公道什么的。

紀澄不想淪落成王麗娘她們那樣子,因為她從沒幻想過自己可以成為那個拴住沈徹心的人。而沈徹經歷過的泰半女人,只怕都會以為自己會是那獨一無二的。

山勢陡峭,剛吃過午飯,紀澄昏昏欲睡,爬起山來更覺艱難,好不容易再次爬到山埡,對面的山仿佛伸手就在眼前,卻又得下山然後再上山。

紀澄咬著牙問:「還要翻幾座山啊?」

「三座。」沈徹道。

紀澄一屁股坐在山邊的石頭上,也不管干凈不干凈了,「我走不動了。」腳疼,靴子磨腳。

「磨腳了?」沈徹走過來,在紀澄的腳邊蹲下。

紀澄詫異地看向沈徹,這人是有透視眼么?還是能讀人心?

沈徹扯扯唇角,「這有什么難猜的?若不是撐不下去了,你在我面前什么時候服過輸?」沈徹將紀澄系在裙上的海棠小鏡舉起來給紀澄看,「你眉頭都皺成一團了。」

紀澄有些泄氣地掃了一眼鏡子里的自己,到底還是沒能答到喜怒不形於色的境界。

沈徹伸手捉住紀澄的腳,她條件反射性地就往後收,只是沈徹的手跟鐵鉗子似的,紀澄完全不是對手。

「我幫你看看。」沈徹低下頭一把扯掉紀澄的靴子,然後剝掉襪子。

紀澄的腳又忍不住一縮,腳趾頭都捉緊了。

沈徹道:「別動,你藏什么?」

紀澄明白沈徹的意思,這男人和女人發生了什么之後,很多藩籬就自然消散了,尤其是對男人而言。但是紀澄的害羞之心可一點兒沒消減,此外剛才走了那么遠的路,她的腳雖然不是汗腳,可總難免會有些許汗濕,這會兒被沈徹捉住腳,讓她產生了一種巨大的羞恥感,隱約還帶著點兒怕被沈徹嫌棄的意思。

沈徹捉住紀澄的腳踝看了看,「磨出水泡了,你還挺能忍的。」說到這兒沈徹不由想起了那晚上,說不得紀澄的耐力還真是超出了沈徹的想象。

男人在想著壞事的時候,女人是能看察覺出端倪的,比如沈徹這會兒正無意識地用拇指摩挲著紀澄的腳背,紀澄用力一蹬,險些將措不及防的沈徹推倒在地上。